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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五 响野原(1 / 2)



南肥后,八代山中。



深夜的白木妙见神社。



良晴与义阳两人来到此处。



相良义阳与五百名士兵获释后没有片刻喘息时间,随即得与从御船城攻向八代的甲斐宗运军交战。



岛津义久甚至还把应该作为人质留在岛津家的相良良晴还给了义阳。



如么一来,义阳便无法背叛岛津家,但也不能毁弃信义与甲斐宗运交战──她陷入了在修罗之国‧九州原本不太可能碰到的痛苦抉择。



如今,义阳手上正捧著寄放于白木见妙神社的和平誓状。



即将出战的两人正聊著彼此的经历。



内容是双方的天真时代回忆,还有义阳小时候在这间白木妙见神社玩耍的往事。



「良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会让我参加岛津四姊妹的那场会议了。你的意思是要我放下心中芥蒂接受德千代吧?只是身为局外人的你不便直接说出口,所以才会用那种方式表达吧。」



「是啊。我一开始遇到信奈的时候总是做事不顾虑后果,也没有想到别人的心情,老是说出不识相的话。你和德千代之间似乎有著我无法得知的隐情。真有那种问题的话,我原本会去找出来才对,只可惜目前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你不担心岛津四姊妹会在会议中闹翻,进而使她们决裂吗?」



「不会啦。不管什么家庭都会发生姊妹摩擦争执的情况,我家的相良妹妹军团还更夸张呢。」



「你很信赖她们呢。老实说我挺羡慕那四姊妹的。只可惜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生为相良家公主也是我的宿命吧。」



良晴,你既然知道木崎原之战的发展,那应该也知道往后会发生的事情吧?我的未来会怎样呢?



──坐在神社院子里面的义阳一边摊开比性命还重要的誓状,一边这么问著良晴。



「……相良义阳投降岛津后,因岛津命令而被迫与甲斐宗运开战,那就是你的命运。千万不可以在响野原布阵。那里是山谷,而且还是个被河流截断退路的死地喔。」



「响野原啊。你真是个笨蛋耶,竟然特地告诉我最适合战死的地方。我果然会被宗运叔叔所杀吗?」



「别担心,未来不是注定好的。尽管要违抗命运的确很困难,但在某种程度上仍有转圜的余地,所以还是能够避免的。你要抱持著想要避开劫难、克服厄运的坚强意志啊!」



这就难说了,我周遭的事物似乎都集中在那个「命运」上了呢──义阳笑著说道。



「就算我倒下,相良良晴。只要你还在,岛津就不致于摧毁相良家吧。要是我有个万一的话,德千代就麻烦你照顾了。毕竟不能拜托成为敌人的宗运叔叔嘛。但是不能让德千代继承相良家。相良家第十九代当家的位子得由你来坐。」



「你在说什么啊?」



「别客气啦。你本来就是相良家的子孙。况且你身为织田家重臣,应该可以和岛津好好相处,并守护相良家渡过这个战乱时代的──也就是说,你可以保住德千代的性命。」



「义阳,你这些话听起来很像遗言喔。」



「喂,良晴。如果选择待在这个战国时代的话,就不要犹豫和人生小孩,藉此扩大你那个什么相良妹妹军团。多培育一些子嗣,打造出一个不会发生内乱的崭新相良家吧。届时,你才能够完全成为这个世界的人。你一定可以克服自身迷惘、思乡之情,还有对无法再见到面之母亲的思念吧。」



良晴不禁倒吸一口气。



义阳脸上那种冰冷带刺的紧绷感已经消失无踪。



她的表情变得非常温柔,看起来就像她的妹妹‧德千代──



「你想寻死吗,义阳?」



「谁知道呢?我只能说:我觉得自己终于找到生命的意义了。得向你道谢才行,相良良晴。」



「我以前曾经看过你这种透彻的笑容,那就是竹中半兵卫因病倒下前对我露出的笑容。」



「时光是从过去流向未来,而命运则是从过去连系著未来。如果无法拾起一切的话,我会毫不迟疑选择未来的。」



「不是这样的,义阳。可以拾起一切的。就算一个人做不到,只要结合两人、三人、四人,甚至更多人的意志,这样就做得到了。」



如果我活了下来,就必须和你完婚。你会因此消失,你在这个世界留下来的所有成就都会跟著化为乌有。所有人会忘记你的信念;反之,只要我不在了,你就能够活下来,与我有关的记忆将长存你和德千代的心中。相比之下,哪边比较好?这个问题根本不用多想了──义阳笑著牵起良晴的手。



「别放弃!不是说要让我们两个人都活下来嘛。不是只剩下义弘吗?只要说服她就可以取消婚礼了。她因为毫无恶意的关系反而很难缠,不过正因为她是这样的人,所以一定可以找到解决办法的。你不是说过,人只要一死就结束了吗?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吧?」



「良晴,你的母亲一定是个温柔的人吧。真想见见她呢。」



「咦?……我的妈妈……有点像德千代,是个既开朗又乐观的温柔女性喔。」



她笑起来就像现在的你──不过这句话说出来太不好意思,良晴没有说出口。



不过良晴立刻就为这一瞬间的犹豫感到后悔。



「呵呵。这一切果然都是命呢。」



「什么意思?」



义阳没有回答,只是仰望著神社本堂对面的高耸神木。



良晴也不禁随著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当他回过神时,义阳已经点燃了手上的誓状,整张纸化为灰烬──



「我好想看看九州以外的世界。但我不过是被相良家困在笼子里面的小鸟,没办法过著自己的人生啊。」



「义阳!?你怎么把誓状烧掉了!?」



「嗯,这样就好了。接下来只要我战死的话,和你的婚事就告吹了。如此一来,你就能够活下去了。」



「不行!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绝对不会重蹈木崎原的覆辙。下次我一定当个好军师──不,就算当个士兵、运粮兵,甚至斥侯也好!我也要上战场!」



「呵呵,我不觉得你打得赢宗运叔叔啊。这次不会像人吉城时那么好运了。假若在战场上面与叔叔对决的话,你肯定两三下就会被他杀掉的。」



良晴无法反驳,只能感到悔恨与不甘。能够与修罗中的修罗,化身为杀戮机器的甲斐宗运交手,他相当欠这样的武力。



「别露出那种表情嘛,良晴。你们两人的实力差距虽大,但也不是你的责任。只是双方的生活方式差异太大了。」



「义阳,就算我没有与宗运交手的能力,但岛津家一定有──」



「吶,良晴。」



「咦?」



「你会在与我结婚后消失,这样的命运还真是残酷呢。最后要不要来个吻别啊?」



「呃,不行啦。光是和你接吻就可能让我消失耶。」



「什么啊?真无趣……看来我的运气天生就很差啊。」



「抱、抱歉。尽管美国人亲吻家人脸颊稀松平常,不过日本人习惯不同,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有问题啊。」



「不,算了。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别在意。那我该走了。」



良晴这个时候终于瞭解:义阳或许是想藉著和我结婚的契机展开一段全新人生──为了守护相良家,以当家身分待在人吉城,而且还担心族人谋反。或许这样的她希望拥有一段不同的人生吧。所以就算是岛津家命令,在一听到结婚对象是我后,她就没有再反对了。相良家的当家与同一天出生的庶子‧德千代,这对因为出身而无法融洽相处的姊妹,其关系应该会因为这样而有所变化吧。



「慢著,义阳。莫非你──」



「唉,良晴,不要再当个滥好人了。虽然这么做会让你很不舒服,不过你应该把想要守护的人摆在最优先吧。一边是位于九州角落的区区南肥后小大名,另一边则是即将平定战国乱世的天下霸主。哪一方对日本、对百姓、对未来比较重要?你不是为了织田信奈才来到战国时代的吗?还是说,你对织田信奈的感情只因为这点程度的小事就动摇了?」



「……不、不是那样的。我没有打算弃信奈于不顾。我只是──」



「你不是信奈的家臣也是恋人吗?是的话就赶快去见大友宗麟,拯救陷入危机的信奈吧。不要花时间在我这个肥后的乡下大名啦,大笨蛋!」



「如今我眼前有位正要步向『死亡』命运的公主武将,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管什么优先顺序啦!我不可能放著受到折磨的你不管吧?而且你就像我的母亲一样──」



「讨──厌,我不是你的母亲。小心我把你丢进熊肉锅里面一起煮喔。」



「虽不是母亲,但也接近了。我们是祖先与子孙的关系啊。」



「一点也不接近。因为我跟你没有血缘关系。」



「就是因为有血缘关系,所以结婚后我才会消失吧?」



「不,正确来说,我要从现在和你切断血缘关系──或是应该说『变得没有血缘关系』才对。那才是正确的历史。」



「我太笨了,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无论如何不要抛下我啊,义阳!」



「德千代才是你的直系祖先,而不是没有生下孩子的我!这才是原本的历史。命运就该照著正确的方向走啊。」



「义阳!?对了,难道是因为我害羞而没有说出那句话,所以事情才会变成这样的吗!?」



「再见了,相良良晴。为了织田信奈的梦想而活吧。我很开心能够像这样和你相遇。」



良晴想阻止站身的义阳,胸口却被某人重击一拳。



遭到偷袭的良晴失去意识。突然从屋檐跳下的蜂须贺五右卫门打晕了他并将其一肩扛起。



辛苦了──义阳点头说著。



「忍者啊,相良良晴是我等相良家的继承人,不能让他参加这场战争。随便你将他带回岛津阵营或是送去见大友宗麟都可以。尽管我相信只要我争取到时间,岛津家就会愿意出兵救援;不过她们做不到的。因为大友宗麟会率领全军与宗运叔叔同时朝日向进攻啊。虽然宗麟的个性优柔寡断,不过她身边的南蛮军师却是个不惜使用奇招、本领远超过岛津四姊妹想像的谋士。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另一位相良咻,在架不过素为了守护吾主免遭战败之祸才出此下策的,但蔗样真的好吗?你不后悔吗?相良咻可是经常说:『男人就该在战场上面为女人而死,绝对不能反其道而行』喔?」



义阳则是回答:「那是男人的歪理。女人也不会吝惜为男人而死的。特别是为了自己的子孙、子女而战时反而会毫不犹豫的」。



「『我将在此战死,但愿子孙能够因此常保繁荣,良晴与德千代都可以活下去。』」



「另一位相良氏。你的祈祷一定会传到北斗之神‧妙见尊的耳中吧。」



「如果只是为了阻止良晴消灭,我大可直接在这里自杀;不过这样就无法遵照岛津命令与宗运叔叔交战,等同于放弃拖延敌方脚步的任务了。况且……我一开始就决定自己最后一定要被宗运叔叔杀死。从被叔叔搭救的那天起,我就下定这个决心了。」



「瞭解你的想法了。不过相良咻醒来后必定会即刻赶赴战场,他绝对绘蔗么做的。」



「就算他带著些许兵力赶来,宗运叔叔也不会让他过去的。九州最强的修罗没有那么心软,所以这是最后的告别了。」



于是五右卫门背著良晴一声不响地离去。



不过,义阳还有一位必须做最后道别的对象。



德千代,你想躲到什么时候?我一开始就知道你躲在那里了──义阳向藏在神社森林里面的德千代喊话。



「……姊姊。」



穿著自制熊皮甲的德千代出现在义阳的面前。



「你的打扮还是一样没有格调呢。都听到了吧?德千代,会成为良晴祖先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咦?不可能啊!良晴是姊姊的──」



「而且良晴的母亲似乎也长得很像你,而不是我。」



不对,良晴想说的是,姊姊刚才的笑容像他的母亲。只是因为害羞而说不出来罢了──德千代比手画脚地想努力反驳。她现在已经没多余精神细细体会姊妹重逢的感动,也没有余力慢慢试探义阳的反应,整个人情绪激昂地说个不停。



「德千代,你烦人的说话方式不就跟良晴很像吗?就连爱管闲事的个性、粗俗又开朗的笑容,还有因为个性表里如一而受人喜爱的的憨劲,甚至连做事瞻前不顾后的鲁莽之处都和他一样;相反的,我的气质高贵、能言善道,而且又擅长说谎。不管长相、个性都跟良晴不同,简直就像是油与水一般天差地别啊。」



「没那回事!姊姊只是戴著相良家当家的假面具而已!其实我知道喔,从小成为相良家当家的姊姊曾经因为族人谋反而一度被追杀到人吉城,因此必须戴上对谋反者毫不留情的面具,扮演冷酷的君主;但那些只不过是在演戏罢了。因为姊姊不是从甲斐宗运手上保护了我,还有许许多多的家臣吗?」



「你误会了,德千代。我只是不想再次因为亲人背叛而难堪逃亡,仅此而已。」



「不对,良晴曾经向我解释过。姊姊既没有杀死我,也没有将我放逐出国啊!如果姊姊真的讨厌我的话,就不可能让我一直待在你的周遭的!其实我想过,有一天要离开姊姊到萨摩或日向。如果姊姊真的觉得我很碍眼的话,那我就会静静离去的;不过良晴所说的话帮我抛开了这些迷惘啊。」



「哼。良晴不过是爱管闲事、喜欢照顾人罢了。你们都流著这种笨蛋的血;但是我不一样,我身上流的是相良宗家的正统血脉,是家族内斗不断的冷酷血统,怎么可能对你这区区庶子有什么……」



呿。我竟然因为德千代那些话而感到动摇,结果反而说得太过火了──义阳咋舌一声,对刚刚说出的话有些后悔。



德千代脸色变得铁青。



「……你能说自己没有感情吗?如果说得出这种话,我就不会再继续缠著姊姊了……」



「……」



义阳既无法说「没有」,也说不出「有」。



她本来想说「没有」。



因为要是她冲动说出「当然有」,将会使德千代痛苦一生。



所以这个时候应该说「没有」才对。



正是为了这句话,义阳才会在最后与德千代见上一面。



然而,她却说不出口。



义阳只能泪流满面地若有所思(我好希望至少能在这个最后时刻做自己,而不是以相良家当家的身分与德千代说话啊)。



然而,这个希望是不可能实现的。义阳即将战死,绝对不能留下回忆给德千代。



德千代说:「对不起,我太笨了,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姊姊,我其实一直都很仰慕姊姊」试图握住义阳的手──然而义阳却转身跑开,彷佛像是逃离德千代似地奔向系在神木旁的爱马。



「德千代,你应该为相良家留下香火,将精神传承给未来的良晴。我只是将历史导回正轨啊。」



「等等,姊姊!姊姊你觉得这种结局幸福吗!?」



「……真是个笨妹妹。我怎么可以把重要的妹妹卷进我的悲惨下场呢。你要连我的分一起活下去,过著幸福的人生啊。」



「咦!?」



德千代激动不已。这是姊姊第一次这么温柔地对她说话。姊姊终于认同自己是家人了。德千代高兴得脑袋一片空白。然而,当她意识到这也意味著义阳即将与自己永远分别时,义阳已经上马了。



「德千代,再见了。如果跟上来的话,我就会认定你没有办法在战国九州存活,并以企图谋反的罪名处决你。如果我们姊妹俩都在生下后代前丧命,相良良晴或许也会跟著消失吧。我可是认真的喔。」



──这就是义阳留下来的最后一段话。



不过,被抛下来的德千代并没有就此放弃。



因为良晴说的话一点也没错。



(良晴说得对。姊姊没有讨厌我。甚至可以说她之所以一直疏远我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因此姊姊才会硬逼自己远离我。我不能再迷茫了!直到最后一刻都不能放弃──)







岛津四姊妹离开萨摩的内城,准备前往支援相良义阳。她们一边等候派遣到日向各地的士兵回来集合,同时在球磨川的中游设置阵地。



伊东家拋弃的日向国幅员辽阔。萨摩兵正全力占领日向的土地。



岛津四姊妹手上所剩兵力不到两百。



然而,派到日向的士兵却久久没有归来──不对,是回不来。



接受流亡伊东家投靠的大友宗麟突然宣布要收复伊东家故土,打算把日向建设为「神之国」,并率领大军开始对日向发动攻势。



她这番举动之快远超过岁久预料。



这个决定非常果断,很难想像是出自于过去那个优柔寡断的大友宗麟。



大友家分裂为亲天主教派与反天主教派。大友宗麟要压下家中对立出兵宣战,少说还得花一个多月才对。



如今应该赶往日向,还是支援开始与甲斐宗运开战的相良义阳,抑或是命令相良义阳撒兵。四姊妹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因此她们一大早便召开了会议来讨论此事。



可恶的南蛮人,竟然策动日本人互相交战!本官要守护拥有尊王壮志的岛津家!──热血沸腾的近卫前久只身前往大友军;不过有鉴于他在岛津家「四姊妹攻略作战」以失败收场,其表现实在无法让人期待。



「义久姊,这么一来就无法出兵援助相良义阳了。」



「如果只有我们退兵,就等同于对相良义阳见死不救。尽管这很像恶人会做的事,不过这样做的感觉很不好啊。」



「姊姊,如今只能命令相良义阳撤退了。」



「义弘姊,相良军已经退无可退了。相良义阳竟然舍弃安全的山区,在名为响野原的谷地设置本阵,结果遭到甲斐宗运前后夹攻了。」



「岁久你说什么?为什么她要做那种跟自杀无异的举动?相良义阳应该是个向甲斐宗运学习过兵法的智将吧!?她在木崎原也差点杀死我耶。」



我不知道──正当岁久垂头丧气回答时,家久冲了进来。



「相良回来了!义阳打昏了相良,派人将他送回我们这边了!」



在家久的带领下,参战要求被相良义阳拒绝而遭到遣返的相良良晴与身穿熊皮铠甲的德千代来到了营帐。



「抱歉!没能留住义阳!这位穿著熊皮的女孩是义阳的妹妹‧德千代。」



「求求你们赶快出兵支援姊姊!只要姊姊能够获救,我这一生都会侍奉岛津家的。要我当奴隶也行。所以求求你们……」



看到与自己有著相似境遇的德千代,生母与姊姊们不同的家久也想助她一臂之力。更何况家久与三位姊姊在成长过程中没有受到差别待遇,同样被当成岛津的姊妹,而且还备受疼爱。然而,德千代出生后却立刻被赶出了人吉城,在八代的山中生活。



不过,德千代仍然仰慕著身为姊姊的义阳。



因此家久才会将她带到三位姊姊的面前。



「相良义阳想寻死吧!?毕竟她被夹在甲斐宗运与岛津家之间而陷入两难;还是说相良良晴,她是为了不让你从这个世界消失呢──」



义久露出苦涩表情。她没有额外兵力可以增援。现在必须尽早进军日向来阻止大友军的攻势。然而,义阳也没有狠毒到做出「我们不会出兵增援。只能请相良义阳坐以待毙了」的决定。



万一无视德千代的请求,是否会连带伤害到同情德千代的家久,将自己当成了冷酷无情的姊姊啊──一想到这边,义久便无法说出「就让义阳去死吧」这种话。



「相良良晴。虽然你目前正在岛津家,但织田家派出的使者应该已经抵达大友宗麟身边了。我本来以为他们能够争取到更多时间啊。」



「义久,大友宗麟进军速度太快,以至于你们无暇派出援军。这点我已经知道了。义阳早就料想到事情会演变至此。大友宗麟身边有位南蛮人军师‧加斯帕尔。我之所以会漂流到八代,也是因为加斯帕尔巧妙隐藏自身存在,利用了长宗我部、小早川小姐等西国的公主武将。他硬是让我与义阳相遇,企图藉此让我消失。那个家伙能够在某种程度上预测未来,所以来自未来的我正是他的天敌啊。」



「我们岛津家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他的棋子啊。如果逼你和义阳结婚,你就会消失。我们等于是在不知不觉间帮助加斯帕尔消灭他的天敌啊。」



「我被岛津家俘虏固然是偶然,不过运气似乎是站在加斯帕尔那边啊。」



姊姊,我不相信预测未来那种事,但那位南蛮人的确是个优秀的军师。过去的大友家是靠著立花道雪等家臣团以武力撑起来的,不过却缺乏了最重要的军事战略家。而现在的情况不同了。如果大友宗麟身边有胜过岁久的谋士,那我们就更不能舍弃日向啊。如果不立即攻进日向重建战线,就再也无法拿回那块土地了。岛津家一定得保护九州不受南蛮威胁啊──义弘代替姊姊说出了这段不好启齿的中肯言论。



「义弘,大友家里有我的同伴‧黑田官兵卫在。她应该能够阻止最糟糕的情况发生。就算只派一点人力也好,能否请你们支援响野原呢?」



「相良良晴,你为何如此在乎相良义阳的性命?如果根据你那奇妙的理论,与义阳结婚不是会让你消失吗?但我并不相信那种可疑论点,所以不会取消婚事的。那现在不就成了你能够活命的最后机会吗?只要义阳战死,你就可以继续留在这个战国世界了。你要为了义阳而消失无所谓,不过这么一来织田信奈又该怎么办?比起织田信奈,你更想选择义阳吗?」



「取消婚礼一事等救回义阳后再说。我可是个非常厚脸皮的人喔。」



「因为义阳是你的祖先,所以你才会这么保护她吗?」



「这当然也是原因,不过更重要的是义阳是女孩子,是一位公主武将啊!」



义弘终于认可了良晴的气魄,默默地点了点头。



她用眼神示意:把你想说的话都说出来吧,我会仔细倾听的。



「义阳一直在寻求自己的生存意义,不过她却连以姊姊身分与德千代一起生活都做不到。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将德千代逐出人吉城的是那个家伙的祖父,不是她的本意。义阳正在守护我的性命。为了将相良家、德千代托付给我,她自愿寻死。义阳相信她的生存意义就是代替我而死啊。不过我绝对不会认同这点的!我要阻止她的做法!我要让义阳活下去,直到她找到真正可以让人信服的生存意义啊!」



「或许相良义阳知道自己命中注定无法以女人的身分爱你,所以才会希望至少以祖先的身分──就像姊姊或母亲那种身分牺牲自己保护你,藉此展现出她的爱。那就随她去吧。在一生一次的任性举动中找到生存意义的义阳应该没有牵挂了。」



「鬼才会那么想!我的牵挂可多了!我绝对不会让义阳亲手葬送自身性命的!」



「……即便这样会使你消失,你还是执意要做吗?」



「对。就算我的存在消失,我的信念也一定会延续下去的。这点我已经确定了。我曾经活著的证据必定会留存于某人的内心深处;不过要是舍弃义阳独自求活的话,那就等同摧毁了我自己的信念。我不想成为一个为了让信奈活下去却对义阳见死不救的男人啊──」



「相良良晴,和这个时代毫无瓜葛的你竟然做了这么透彻的觉悟啊。」



「──否则我就没有资格活在这个时代了。这不是别人的论断,而是我的决定!我要仿效我憧憬的那位男子汉啊!」



「你憧憬的人是谁?」



「就是小早川小姐的哥哥‧毛利隆元。他既无武力也无智谋,总是活在优秀妹妹们的光环下。然而,他却是个能够为了妹妹笑著赴死的人,而且还是个说动了海盗王‧村上武吉,为严岛之战带来胜利的男人啊。最后如他预言,他早一步离开了这个战国时代──」



此时,集结于本阵外头,万夫莫敌的萨摩隼人们听见了良晴的响亮嘶吼。



良晴喊出毛利隆元当时为了保护妹妹而挺身面对村上水军,将毒酒一饮而尽前的话:



村上武吉!海盗们!你们都看到我两位妹妹拚命的模样吧?年幼的公主武将正在为压制战乱而四处奔波,身为男人的你们不会感到可耻吗!



管他海盗还是武士,问题不在这里!我们都生活在日本啊!只让小女孩战斗,自己却悠闲度日,这样算是男人吗!连我这种会从容不迫将有血缘的妹妹送上杀戮战场的哥哥都忍不下去了!



我的才能平庸,只能将战争与谋略交给年幼妹妹们处理。我一直都对此感到羞愧。



所以只要是为了妹妹,我随时都可以赴死。



我的武器就是这条命。



「毛利隆元最后是被人下毒暗杀的吧。」



「是啊。但是毛利隆元的精神没有死去,依然活在小早川小姐与吉川小姐的心中,并由来自未来的我继承下去。虽然我没见过他,但当我听到村上大叔转述他这段话的瞬间,我觉得自己已经继承了他的信念。即便我消失了,我的一切也绝对不会被完全遗忘的。只要我坚持自己的志向直到最后一刻,岛津义弘,这份信念或许也会传承给你的。」



良晴不卑不亢地笑了。



毛利隆元去世前,或许也曾露出这样的笑容吧──义弘想著。



义弘为先前不明事理的自己感到羞愧。竟然认为这位少年不过是个自称未来人、没资格干涉这个世界的异邦人。



同时,她感觉到自己心中有某个重要事物被这位少年的笑容夺走了,胸口浮现一股舒服的暖流。



义弘突然有些困惑──该不会我现在感受到的情绪,就是家久一直憧憬的爱情吧。



「相良良晴,你真是个壮士。身为壮士不该如此弯腰低头的。」



义弘脸颊泛红地站起身来。



她扶起跪下的良晴,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你毕竟还是织田家的家臣,也是相良家的客将,并没有向岛津家投降。请不要如此低声下气求助,而是应该直接邀约我们并肩作战啊。」



「那你们会派出援军吗?」



「相良良晴,你为了疗愈家久内心伤痛而四处奔走,我们却把义阳送往死地。我甚至还不顾姊姊意见打算对义阳见死不救。赛马那个时候我晚了岁久一步,因此这次我必须抢先一步背负起岛津家的罪业。不,在说这些之前。我过去曾经屡次贬斥你为局外人,还请你原谅我至今的诸多失言。」



「你那些话并不失礼喔。你是战国史上最光辉灿烂的武神‧岛津义弘。你的角色就是专心一志在战场杀敌啊。」



「是吗?战争就是我的生命啊。」



「没错,对没有武力的我而言,你是我憧憬的目标,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你的笑容太狡猾了。没办法,等救出义阳时,我就取消你们的婚事吧。」



「咦?为什么?你不是不相信超自然的事物吗?」



「嗯,我还是不相信,但我也不想看到那种讨厌的景象……不,没事。咳咳咳。」



义、义弘?你的个性好像突然变了耶?再说负责在最后帅气宣布派兵救援的人应该是我这个姊姊耶?──义久泪眼汪汪地抱怨著;岁久则是头痛地揉著太阳穴说:「与利用自身美貌、花言巧语来哄骗公主武将的近卫大人不同,在不自觉的情况下散发吸引力的相良良晴反而更加棘手啊。这下子事情可能会变得很麻烦啊,姊姊」。



而家久则是急忙钻进义弘与良晴之间紧张地说:「喵啊?义弘姊,你刚刚样子很奇怪喔?赶快把手拿开啦!」



「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家久?我只是想对这位壮士致敬喔。」



「喵啊喵啊!自从那场京都茶会后,相良身边的位置就是我的!即便是义弘姊,我也不会让给你的!」



「家家家家久你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劲喔?怎么了家久?难道你讨厌我了吗?为什么?不要用那种看著偷腥猫的眼神看著我!我受不了啊!」



此时营帐布廉被一把掀开,聚集在本阵周围的萨摩隼人们纷纷叫好说:「说的好啊,相良小子!」「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们可不能坐视不管啊。大干一场吧!」。然而,看到这些人的德千代才赫然发现──



「这、这些人士气很高昂没错,但人数完全不够耶。虽然我的确请求岛津家派出援兵,但是现在看来……这几乎是等于逼他们去送死啊。该怎么办啊,良晴?」



「对、对啊。如果这些人就是所有兵力的话,那军力比我想像的还少耶。」



家久拍了拍胸脯说:「无妨!岛津的战术就是以寡击众!」不过她拍得太大力,害得她说出「好痛」并流下泪来。



岁久则是咋舌说:「竟然不著痕迹地向相良宣示自己的胸部比我大,而且还暗示她正在发育。这个妹妹还真是狡猾啊。」



家久奔至直挺挺举起长枪高喊:「公主大人,请下令吧!」的萨摩隼人面前。



「我的兵法就是用来弥补兵力差距的。相良义阳已经是岛津家的人了。我们和义阳约好,一定会派兵支援她的!那就一定得去才行!现在不出战更待何时啊!?」



「是啊!可不能让京都来的相良良晴在公主面前占尽所有风采啊!」



「战国日本最强的就是我们萨摩隼人啊!」



「要比甲斐宗运早一步抵达相良义阳的阵地喔!」



「喂,相良良晴!德千代妹妹!这是萨摩名产‧灰汁卷【注:九州南部的甜点,类似硷粽】。拿去吃吧!」



「打仗前得先填饱肚子嘛!」



「德千代真有野丫头的感觉呢~~」



「各位……谢谢!」



良晴和德千代接过士兵们抛来的「灰汁卷」。



「家久?这是什么?难道是那个新米团子吗?」



「这叫灰汁卷。是用灰汁(草木灰水)煮的糯米食品,可以久放。我们上战场时一定会带喔。」



「用灰汁?咦,意外地好吃耶。」



「好久没吃到熊肉、鱼肉和树果以外的食物了!呣呣呣。」



「你也得吃点碳水化合物啦,德千代。」



「还有很多,不用客气,尽量吃吧!」



良晴激动时嗓门会变很大耶。而他刚才那阵喊叫,那犹如灌注了毛利隆元灵魂的嘶吼不经意地撼动了萨摩隼人们的心。



察觉到这点的义久苦笑著说:「他竟然可以跟那些士兵们变得如此熟稔,真是个比恶人还恐怖的家伙啊~~」。



岁久也点头表示:「四姊妹全体意见一致,结论出来了」。



「如今已是刻不容缓。姊姊,请以岛津家当家的身分对我们下令吧!」



「包在我身上。总算有表现的机会了。」



岛津义久举起了军配团扇,表情随即一变。从岛津四姊妹大姊的神情转变为符合岛津大家长的神情,然后变成了于修罗之国‧九州奋战至今的战国大名表情。



「岛津四姊妹会议结束,接下来改为战术会议!准备救援在响野原布阵而遭到包围的相良义阳!我们会与九州不败的甲斐宗运决战!各位,做好觉悟吧!」



「遵命,姊姊。」



「喵啊!」



「岁久,分析战况!」



岁久摊开了战场周遭地图,开始摆设棋子。



「甲斐宗运除了自己的部队,还有其主‧阿苏家派出的两千援军已经从御船城比发了,而率领五百名士兵的相良义阳舍弃了位于娑婆神山顶的本阵下山,并在渡河后于四面环山的响野原布阵。甲斐宗运趁夜兵分两路,南北夹攻位在响野原的义阳,而且还不是普通的两面夹击啊。」



配置于南边的特遣队形成了阻挡岛津援军的障碍,再加上他在四处配置了伏兵与伪装士兵,这恐怕是用来对付「钓野伏」的──岁久不带感情地分析战况。



「不过甲斐宗运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毁弃誓状的相良义阳首级。他没有把岛津放在眼里,一心只想攻向相良义阳的本阵,所以宗运在没有与岛津接壤的北边布阵。即便有个万一,也会不惜舍弃南边的特遣队,想要亲自袭击义阳的本阵。既然无法以岛津军当饵引诱对方进攻,对方也设下了伏兵,钓野伏自然就无法成功了。」



真不愧是最强修罗,他的布阵丝毫没有破绽,而且其军队人数也相当惊人啊──义弘沉吟道。



「没想到阿苏家竟然会倾注全力进攻而来。不过有点奇怪,那个疑心病很重的阿苏家当家应该没有气度大到将兵权全部交给甲斐宗运啊。那个男人单是起了疑心就命令宗运杀死他有谋反嫌疑的三位儿子耶。」



「无论如何,既然宗运带了这么多的兵力,我们这点援军也只会被轻松击溃的。家久!想点能够打赢这场仗的战术吧!」



「好,义弘姊!这次无法使用钓野伏,而宗运又直冲义阳的本阵,因此我们没有时间轮番上阵慢慢打垮敌人了。总之现在必须尽早将相良护送到义阳的本阵!相良要是早宗运一步先到义阳的身边,就立刻把她带回来吧!那就用『凿洞战术』吧!」



「凿洞战术?」



「喵啊?相良没听过吗?就是摆出纵向阵型,由领头主将负责从中央突破敌阵的战术啊。就算前排士兵倒下,后方士兵也会接手进攻,会拚上性命直到突破敌阵为止。这是和同归于尽战术相反的战法喔。」



「竟然要为了我害萨摩隼人们牺牲吗?这有点……」



喂喂,你这个未来人不怕牺牲自身性命,但是却很珍惜士兵的生命吗?听好了小子,这就是战国啊──萨摩男儿们一边吃著灰汁卷一边笑著如此说道。



「抱歉。我知道你们都不怕死,只是突然回想起金崎的事情才会有点担心啊。」



「嗯,想出这个战术的人是我。既然是我提出来的,我就得负责待在相良的身边于前锋领军,并在同时保护相良。如果战术失败的话,我也会跟这些子弟兵一同战死了。哈哈哈。」



「咦?不、不行啦!太危险了!义弘,快劝劝她!」



「不,家久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如果她因为自己提出来的战术吃了败仗,就应该负起责任战死阵中。军师就是这样的角色啊。」



「义、义弘!?」



「别担心,我是萨摩武神。既然提到打仗,我也有自己的打算,不会让家久轻易阵亡的。」



「打算?」



「我也要加入前锋和家久一起出征。没问题吧,姊姊、岁久?」



岁久点头回答:「我没意见」于是义久做出决定──



「家久、义弘,你们去吧!要比甲斐宗运早一步将相良良晴护送到相良义阳的身边!」



岛津军人数仅有两百。



这两百人一边发出有如野猴子的呼喊,一边朝著响野原进军。



位于最前头的是良晴以及岛津家久。



岛津义弘则是紧跟在后。



然而,队伍里面却不见德千代身影。这是因为岁久认为:「没有实战经验的武将无法突破敌阵」而阻止她参战,而且还耐心地说服德千代说:「我认同你的剑术实力,但不论学会多少体舍流剑术,只凭一对一剑法是无法在大量士兵厮杀的战场上存活的」迫使德千代不得不改变主意。



德千代这个时候才发现:尽管过去自己身处于战乱不断的肥后国,不过义阳却一直把她保护在安全区域里面的事实。



因此德千代只能在良晴离去前对他说:「你一定要活下去喔」。



甲斐宗运配置在响野原南边阻挡岛津的特遣队约有千人。



宗运将自己经常率领的直属主力部队配置在这支特遣队里。他目前带领的北侧士兵反而是向阿苏家借来的。他大概认为两百名岛津军会比五百名相良军还难缠吧。



这种配置也强烈表现出宗运绝对不让岛津援兵通过的决心。



终于可以看到严阵以待准备迎战岛津军的敌军身影了。



尽管对方左翼有些躁动,不过等在中央的是宗运亲自训练的精锐部队,阵型丝毫没有破绽。然而,岛津军必须突破敌阵中央才行。



这个时候良晴突然发现:五右卫门又不见了。难道她去保护德千代了吗?



「反正那个家伙神出鬼没,每次都会在不知不觉间消失啊。」



「相良。」



骑著马像一阵风奔驰的家久露出无邪笑容。



「嗯?怎么啦?如果饿了,就拿我的灰汁卷去吃吧。这东西真的很好吃耶。」



「我就算死在这里也不会有遗憾。原本畏惧姊姊、害怕自身血统的心情已经拋诸脑后了。这多亏了相良帮忙喔。」



「家久,要死还太早了。你不是想谈场恋爱吗?不论这场战争的结果如何,可别死掉喔。」



「相良也不知道这场战争最后的胜败吗?」



「是啊。毕竟根据我知道的历史,岛津并没有派出援军拯救义阳。如今亲身经历后,才体会到原来是岛津当时没有余力驰援啊。」



「这样啊,那就好。相良曾经说过未来尚未注定,那就代表一部分的未来已经产生变化了。」



「是啊,就是这样。」



「相良已经辛苦到这个地步了。接下来就由我们挺身战斗,亲手抓住崭新的未来吧!」



「不过家久,你还不用以死明志,你的年纪还没到喔。你是应该继承遗志的一方,这点千万别忘记喔。」



「嗯。如果这次失去了相良,我肯定会懊悔终生的。我还想和相良多相处一点,我们还有很多京都名胜没去。更重要更重要的,我还没有告诉相良一件重要的事。如果我在说出来前死掉的话,只会留下无限悔恨的。我才不要那样啊。」



「重要的事?」



「不是坏事,是好事喔。只要打赢这场仗、将相良送到义阳身边,我就会鼓起勇气告诉你了。我已经决定了,所以一定要赢喔。」



人家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而是受到姊姊们认可、能够独当一面的兵法家喔──家久露出洁白的牙齿笑著说道。



做好牺牲觉悟的两百名岛津军,与化为「障碍」的宗运特遣队展开了激烈冲突。



就算宗运本人不在其中,特遣队还是组成了厚重严密的鹤翼防御阵型。即便是岛津军恐怕也无法轻易突破。



双方兵力差距太过于一面倒了。



宗运军靠著人数优势发动左右包夹,将渐渐组成了锥型纵阵、企图突破重围的岛津军围在中央。



萨摩隼人寡不敌众,他们一个接著一个倒下。



然而,一有人倒下,就会有另一群剑士发出猴子般的嘶吼不要命地向前劈砍。



尽管这群阻挡岛津的宗运军是精锐部队,但宗运没有坐镇指挥这点仍造成了影响。



岛津军有如锥子的纵阵不断朝一点削挖突击。相对于岛津军的猛烈速度与疯狂气势,有如鹤翼般左右延伸的横向阵型难以招架。



原本堪称铜墙铁壁的防御阵型逐渐露出破绽。



「家久大人,我们一起改变岛津家对相良义阳在响野原见死不救的历史吧!」



担任家久家庭教师的新纳武藏握著长枪站在最前线,不断对身为障碍的宗运军挥砍,希望打出一个「洞」来。



家久看著因为自身战术而不断倒下的岛津勇者。



她不禁想放声大哭、想找人诉苦;但是义弘与良晴仍跟在她身边默默支持著她。



自己已经不会再因为苦于血缘问题而主动寻死了。往后我会以岛津四姊妹之一的身分、以岛津家军师‧岛津家久的身分过著不愧于人的生活。



我想在这两人面前证明这点。



我想获得正在奋勇杀敌的萨摩隼人认同,自己已经不再需要别人操心了。



「武藏!我的子弟兵们!这不是舍命突击!而是为了拯救相良义阳的突击啊!」



家久快马加鞭冲刺,并挥动著军配团扇。



她冲到在最前线杀敌无数的新纳武藏身旁。



「冲啊!冲啊冲啊!冲破敌阵!」



千万不可以让公主大人战死啊!否则萨摩隼人的光荣历史会就此结束的!──新纳武藏如此大喊。最后萨摩隼人们终于打出一个突破口了。



厚实的横向阵型中央终于被凿出一个「洞」来。



宗运用来阻挡岛津的特遣队阵型终于开始崩溃。



当特遣队第一线士兵被打垮、阵型被打出一个缺口时,于第二、第三线待命的士兵们纷纷惊慌大喊:「有熊出现啦!」。



一大群被这场战争惊动的黑熊从山上冲进响野原,并愤怒地四处攻击人。部分宗运军被迫得前去镇压熊群,导致负责形成「障碍」的防守力道变弱了。



运气来了!──良晴心想。



岛津军打出一道突破口后便一口气击溃了周遭敌人。



在被突破的敌阵另一侧,可以看到相良义阳的本阵。



不过宗运亲自率领的主力部队已经从北方逼近该处。



宗运的主力部队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义阳的本阵。



此时刚刚突破阻碍的岛津军与本阵还有段距离。



更糟糕的是本阵与岛津军前锋还遭到从宗运主力部队派出的火枪队千扰,挡住了才刚突破「障碍」的岛津军脚步。



「喵啊!?宗运的速度比较快!赶不上!而且他们火枪太多了!?」



「我到前锋击溃挡在前面的敌军,打开通往相良义阳本阵的通路!」



与巨大名马「膝折栗毛」化为一体的岛津义弘朝敌军冲锋。



「你一个人?太勉强了,义弘姊!?你会成为火枪靶子啊!」



「是啊,光凭我一人的确太勉强。家久,派出火枪队!从背后用弹幕掩护我吧!」



「义弘姊!?要火枪队从你背后开枪?太乱来了!万一不小心打中义弘姊──」



「家久,祖父大人的眼光是正确的。『深黯军略战术巧妙』的你是岛津家的瑰宝。我相信你,所以才会把背后托付给你的。」



「义弘姊。」



「我不相信命运还有未来。一切都是靠著人类的意志、行动的结果,而且胜败都是依靠一时的运气。即使我被流弹击中而死也无怨无悔。相良良晴!我妹妹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