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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五 高千穗(1 / 2)



时间稍微倒回一些。



本州──织田信奈率领的织田‧松平联合军与武田信玄率领的甲州武田军即将在松平元康的长筱城爆发全面战争。原本包围长筱城的武田军解除包围、开始往西移动,打算一举粉碎织田的援军。另一边,织田信奈则是和泷川一益备好三千支火枪,在设乐原架设长长拒马,采取阻止武田骑兵队冲锋的持久策略。



然而,就在这天,设乐原降下了大雨──



武田阵营传出谏访太鼓的阵阵鼓声,一片鲜红的武田骑兵队准备发动突破织田方拒马的冲锋。



武田家自傲的历战公主武将们,武田四天王山县昌景、内藤昌丰、高坂弹正,以及改名马场信春的马场信房,她们各自有著万夫不当之勇,个个都是有资格获得一国一城的名将。



她们率领的骑兵排成一整列,静待「时机」到来。



「不妙。就算事先计画过雨天对策,在这场雨里,火枪也只能发挥一半火力,而且十兵卫她……」



明智光秀的副将‧斋藤利三快马加鞭赶来,将光秀的状况呈报给织田信奈知道。



光秀如今被孤立在丹波。在进攻丹波的波多野家,企图藉此阻止吉川元春军从山阴道上洛时发生了「割据毛利领地往丹波道路的山名家对织田感到失望,进而倒戈毛利」的噩耗,于是光秀就在丹波的山中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窘境。



这天早上,光秀送来给信奈的书信上写著:「我想到一个撑住丹波战线的妙招」这点已经让信奈有股不祥预感。结果预感成真了。几乎在同一时间,斋藤利三派出的使者也来到信奈面前。利三信上这么写著:



『吾主,明智光秀大人为了和丹波的波多野家言和,打算将自己的母亲送去当人质。她认为如此一来就能稍微延缓吉川元春军进军丹波的脚步,稍微营造出喘息时间。然而,她担心母亲会出意外而没有实行。最后是光秀大人母亲斥责她一顿后自己行前往波多野家的。糟糕的是波多野家曾经背叛,并从后方偷袭过光秀大人。他们相信,就算如今想继续侍奉织田家也得不到信赖,因此波多野家很可能将光秀大人母亲当成盾牌,造成对毛利更有利的局面──光秀大人虽然是个完人,却有个身为武将相当大的弱点,就是她太信任别人了。』



十兵卫将自己的母亲……送去波多野……不妙。我感觉会发生很糟糕的事情。信奈压不下胸中的不安。良晴,你快点回来。否则再这样下去的话──



「信奈?你的脸色很苍白耶。还好吗?」



这里是设乐原的本阵。



一旁坐在凳子上的泷川一益担心地看著信奈。



「……左近。还不行,还不可以让武田骑兵队冲过来,不能在雨停之前分出胜负。叫全军坚守在拒马内侧。阻止武田骑兵队冲锋的『壕沟』还没完成──脆弱的拒马只是障眼法,这是用来诱使骑兵队冲破栅栏而落入城郭与土堆建构成的迷宫啊。我将良晴教给我、用于近代战的野战『壕沟』改良成对付骑兵的大型陷阱了。换句话说,就是把这片设乐原的平原改造成巨大宽长的『城塞』。距离完工还需要几天,得再争取一点时间啊。我也有严令松平军,不得轻举妄动。」



「对方本来想打场日本自古以来就存在的野战,不过实际上却一头栽进得先破解迷宫般阵地的攻城战。再加上我方准备了三千支火枪。武田骑兵队的末日要到了。」



「对。尽管我不觉得事情会那么顺利。对方是平庸武将就算了,武田信玄可是个相当慎重的女人。她一定会看穿我的伎俩,发现这个设乐原其实是诱杀武田骑兵队的死亡陷阱,所以交手一两次后,全面性决战的时间点肯定会延后到武田信玄想出攻破野战阵地的方法之后。这样就能营造出胶著局面了。」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



镇守宽长的织田‧松平联合军阵地西侧的松平方突然派来使者。



「我们公主认定这场仗不冒险一睹就不可能赢,于是组织了敢死队。酒井忠次队已经出发,准备渡过南边的丰川、进入山中,夺取武田方在长筱城后方建造的鸢巢山砦,切断武田军的退路。」



信奈一声惨叫:「分兵奇袭!?糟糕,现在还不到切断武田军退路的时候,太早了!应该等到野战阵地完成再行动啊!不对,更重要的是,分兵奇袭的战术对武田信玄没有用啊!」。



「竹千代!?你怎么了?继三方原后,这次又承受不住武田信玄的压力吗?不可能,她不是会犯下相同错误的人啊。」



信奈快马加鞭冲向松平元康的阵地。



坐在南蛮椅上的松平元康脸色苍白,咬著拇指的指甲。这是元康从小的坏习惯。当她遭遇压力时就习惯这么做。



「竹千代!快把特遣队叫回来!这个对峙局面的目的不在于与对方一决死战!而是让战况陷入胶著,藉此拖延武田军的上洛速度啊!毛利已经从山阴发兵,上杉谦信也准备再次行动。现在不宜与武田军全面冲突啊──」



「……吉姊姊,如果我们继续握著织田家秘藏的三千火枪躲在设乐原不动,明智光秀小姐和柴田胜家小姐都会被敌人杀死啊。如果不能打赢武田信玄小姐,就不可能实现吉姊姊天下布武的梦想喔~~所以我决定赌一把啊。」



松平元康的口气、表情似乎不太对劲。难道是三方原遇到武田骑兵队的恐惧让她崩溃了吗?不对,没道理。竹千代看似脆弱,实际上是个很有韧性的公主武将,不可能因为这点程度的压力就做出攸关生死的豪赌。更别说把我和织田军也卷进去了……



然而,信奈眼中所见的公主武将确确实实是元康本人。



可怜的元康在小时候曾经被儿童绑架犯卖到织田家,成为信奈的小妹,在尾张住过一段时间。她们两人是从那个时候认识的儿时玩伴。



如果是冒牌货,信奈不可能没注意到的。



「实在是太奇怪了。竹千代,快醒醒啊!整个日本没有其他像你忍耐力这么强的公主武将……所以当我达成天下布武的目标后,我相信你可以成为日本之王的!」



「呵呵呵。太感谢了~~可、是、呢。武田信玄小姐比吉姊姊还会打仗喔。这次已经不可能像岐阜之战时那样与她谈和啰~~信玄小姐绝对不会撤退的。毕竟武田军这次的上洛行动是信玄小姐父亲亲自下令的嘛。」



「武田信虎的命令!?那个人还没有放弃俗世之事吗?竹千代,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秘密啊?」



好的~~那我就说啰~~呵呵呵呵……元康身边一位有如影子般存在感薄弱的公主武将──与其说是武将,那位身材纤细的少女还比较像茶人或画家──她发出阴阴沉沉的笑声回答信奈。她戴著与元康一模一样的狸猫耳朵。



「你是谁!?」



「呵呵呵……您忘了吗,信奈大人?在下乃本多弥八郎正信,是元康大人的军师,因为舍弃不了猫神信仰,所以加入了本猫寺的一揆长期流浪在外。这次在与织田军的联合作战中担任军师。当在下放弃武家身分辗转流离于于各地时,自然而然就获得了各种台面下的情报啊。」



「这、这样啊。我想不太起来呢……你的存在感太薄弱了。」



「呵呵呵。根据调查的结果,建立起织田家包围网的『影之军师』其实就是武田信虎大人;而伊势发生长岛一揆时,信虎大人也曾经以伊势国北畠家军师的身分讨伐九鬼海盗,我在当时听到了这个消息,于是便一路追踪信虎大人的脚步……最后探听出了近卫前久大人的名字。」



「……我知道武田信虎被赶出骏河今川家后流落到伊势的事情,不过原来他是从那边的管道和近卫取得联系啊……」



「由于近卫大人害怕会对姬巫女大人带来危险而不愿透露详情,于是在下就自行查出来了。反正在下对元康大人以外的人会有什么遭遇是没有半点兴趣的──对了对了,元康大人也趁这个机会改名的。若是一直屈居于三河乡下武士‧松平家的地位,就没有办法向大和御所拜领三河守的官位,也不容易管理家臣团与松平的分家啊。正因为在下是曾经离开公主身边参与一揆的背叛者,才能够看清楚这些事实的。呵呵呵。」



「是的~~尽管部分是弥八郎小姐的建议,不过我以前就有同样的想法了,所以便改了名字~~以后我就叫『德川家康』喔,吉姊姊。」



「……德川,家康……三河守!?」



「吉姊姊?我德川家康姑且还算是与织田家平起平坐的盟友,不是吉姊姊的家臣喔~~而且与柴田胜家、相良良晴的地位大不相同~~所以我才会透过改名来彻底宣示这件事情喔。」



「元康大人改名家康大人后,松平一族就是她的仆人了。家康大人也总算获得拥国大名应有的权力,变得更加强大了。信奈大人?往后还请您别再对家康大人……对我们的公主『下令』了。你们两位顶多是盟友。既然是平起平坐的姊妹……在下本多正信便不能容忍信奈大人对我们公主颐指气使了。呵呵呵。」



本多正信……德川家康……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她们的笑容看起来好邪恶。她不是竹千代,简直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但是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懂。难道她被本多正信控制了!?



「呵呵呵。信奈大人?酒井忠次的特遣队一旦偷袭成功,武田骑兵队就会只剩下全军突击设乐原这条生路了。即便偷袭失败,武田信玄也会判断:『织田信奈失败的当下是进攻的最佳时机』而做出同样行径呢。真是让人伤脑筋啊。」



「本多正信!?你把身居松平家老臣的酒井忠次当成弃子吗!?」



「是『德、川、家』,信奈大人。酒井家是松平家分支中身分最高、最爱摆老臣架子,老是对公主所作所为说三道四的讨厌一族。如果他战死的话,这样就赚到了呢。反对这个计画的本多平八郎忠胜还气得想要杀掉在下,不过因为那个女人本来就很讨厌在下,所以家康大人以『不可带入私情』这个理由阻止了她。同为本多一族,为什么平八郎就那么笨呢。」



「你不惜使用那种手段也要诱使对方开战,这么做究竟有何居心!?设乐原的野战阵地都还没完工耶!而且今天还下著会严重影响火枪的大雨啊!万一我们两军都遭到武田骑兵队蹂躏,竹千代想要从织田家独立的主张也没有意义了啊!」



本多正信露出无法与那副可爱容貌连结在一起的邪恶笑容。



「这就难说啰。德川家毕竟是独立的大名家,没有与织田家同患难、共生死的义务;不过若是背叛曾经驰援德川家的织田家,我们公主‧家康大人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重义气公主武将』名声也会跟著一落千丈的,所以我们在这场仗不会做出背叛信奈大人的举动喔。所以呢,织田家与德川家恐怕就会在今日傍晚时分一同倒下的。我说信奈大人,早点撤离设乐原会比较好喔?呵呵呵。」



竹千代不可能这样的。尽管信奈至今尝过各种谋反与背叛的滋味,但是她毫无根据地相信唯独元康绝对不会背叛自己。不对,甚至不用去相信,因为她们从小就在一起生活;不过信奈无法得知才刚回到元康身边的本多正信究竟用了什么手段笼络了元康。错了,她已经不是松平元康,而是德川家康。家康看著自己的眼神好冰冷……甚至该说是毫无感情。那是对信奈不带恨意、没有兴趣、没有情感的视线。一股有如脚下大地崩裂的感觉袭向了信奈。胸口好痛,内心彷佛被挖出一个大洞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