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四章(1 / 2)



我变得会跟梓频繁通话了。



我贯彻就读中学三年级这般设定,虽说实际上是高中生,但假装自己是国中生会让梓觉得比较亲近,而这样的作战计画奏效了。说到中学三年的十二月,就是快要考高中的时期,对读书和考试的不安,以及该怎么决定目标等等,永远不缺话题。



梓在学校似乎没有可以聊天的朋友。



她好几次对可以轻松地聊天的我表达感谢。



「现在班上同学都只专注在读书上,能够这样轻松地聊天让我很开心。」



从她的声色,可以听出她是真心的。



既然她对我这么放心,那我也比较容易说话。



她之所以爱上花卉的理由、喜欢的《徒然草》段落、关于《竹取物语》的结局等,话题绵延不断。只要聊开了,我也比较容易假装对梓本人有兴趣。



所以,我也很容易能顺其自然地问到关于她家人的事情。



比方「欸,梓的哥哥在做什么啊?」这样。



她顾左右而言他地说:



「嗯──在做什么呢?」



「为什么你是他妹妹却不知道啊?」我故意说得很像在开玩笑。「已经出社会了吗?」



「我该怎么说才好呢,我跟哥哥没有联络。」



「他失踪了?去向不明?」



我追问,梓又再次支吾其词。「嗯──总之,就是有很多状况。」



「这样啊。」面对这要怎么解读都可以的回答,我察觉了事情不单纯──假装如此。「对不起,我好像问了不该问的。」



我道歉后,梓也同样说了:「嗯,我才是。」的道歉话语。



漫长的沉默造访。



我算准时机之后,以温柔的口气说道:



「当然,如果是你不想说的,你可以不用多说。不过如果你也想吐露,我都会听你说,我想这些你在学校应该都无法启齿吧?」



这台词非常冠冕堂皇,连我都觉得很害羞,有点厌恶。



但梓没有装傻。



「是啊。」她嘀咕道。「如果是你,应该能够接受吧。」



「嗯,尽管依赖我。」



「让我考虑考虑。那我要回去念书了。」



梓天真地答道,完全不带任何戒心。



结束通话后,我露出笑容。



她果然没有察觉我的真面目。



什么都不知道。



你哥哥对我做了什么。



她不知道我究竟体验了多么深沉的痛。



‧‧‧



结束跟梓的通话之后,我凝视著一张照片。



妹妹实夕开朗地笑著,那是我伸长了手臂拍下的一张自拍照,实夕和祖母并肩笑著。



十五岁生日。



我虽然每天都会看这张照片,但最近感觉得到内心的蠢动。



实夕在送我生日礼物的时候,确实说了。



说她去摘了这种花。



我记得很清楚,自己一瞬间冷汗直冒,担心那座山难道不是私人土地吗?实夕很得意地说,自己在「山里面发现了」绽放的雪花莲。看了看她脏污的鞋子,可以证实她所言不假。



但雪花莲并不是日本本土产的植物。



实夕对我说谎吗?为什么?没什么零用钱可以花的实夕,究竟是怎么获得雪花莲的?



「笃人同学,你在看什么?」



突然有人跟我搭话。



我抬头,发现室友就在眼前。安置我的儿童养护设施是采取三人一间房的编制,而跟我同房的室友正勾嘴露出笑容。



「你最近常常偷偷用智慧型手机跟人通话耶,该不会是女朋友?」



「对不起,我不想说。」我拒绝之后起身。「之前我也说过,在我看智慧型手机的时候,不要跟我说话。」



室友一脸不服气地皱起眉头。转入设施已超过半年,至今仍未适应。职员虽然表示希望我把这里当成新的家,但隐隐带著的那种悠哉感觉只会激发我的怒气。



我的家不是这里。



只有祖母和实夕会对我温暖微笑的那个地方才是我家。



室友露骨地表示不满。



我重新想到对方应该只是想表现善意而找我搭话,所以带著赔罪的意思补充说:



「为了保身,不要太跟我有牵扯比较好喔。」



我无视室友的反应,出门慢跑。



这里绝对不是什么不好的地方,但我希望能有个独处的场所。



我每天都会慢跑。



这是我从参加田径队的中学时代便养成的习惯。就读全天制的高中时,我也加入了田径队。跑步对我来说并不辛苦,甚至只要一天没有跑步,我就会有点静不下心。



向前大跨一步,感受到地面反弹回来的冲击后,再跨出另一步。脚步声与心跳声配合,刻画出一定节奏。我很喜欢这连贯的感觉。



很可惜,我转学的学校没有运动社团,是一所几乎没有校区的函授学校。一年只会到校四次的高中没有运动社团。



我独自在多摩川沿岸慢跑。



跑步时可以放空,看著河川、感受风的流动,并只要活动双腿便可。



途中遇到一群高中生从对面过来,看起来似乎是我所不知道高中的足球队,体育外套上印有高中校名,他们正出声鼓舞彼此,脸上的表情虽然有几分疲惫,但也看得到伙伴之间笑闹的笑容。



我刻意不要看他们的表情而垂下头,这是我不知不觉间养成的习惯。



与伙伴间相互谈笑的他们在我看来实在太耀眼了,是我永远失去的时光,说穿了,就是嫉妒。



我加强慢跑的步调。



如果途中调整节奏,其实容易造成疲惫。一旦打乱了呼吸和动作的循环,倦怠感会一口气出现,根本没有余力欣赏风景。



觉得双腿发软的我停下了脚步。



我在比原本预定时间的一半就停下了,是有史以来最糟糕的纪录。



我边调整呼吸,走在多摩川河边。



走了一会儿,发现一位女性伫立原地,那是一位穿著有些骯脏羽绒外套的中年女性。她挥著手对我说:「笃人小弟,好久不见。」



我无视她,从她身边走过。



她是周刊杂志记者,是一直纠缠我的烦人女性。



「笃人小弟,可以借我一点点时间说话吗?」



「我没什么好跟你说。」



即使如此,她仍黏在我身边。



其实我很想跑著离开,但紊乱的呼吸还没完全调匀。



「就因为你写出的报导,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团糟。」我斜眼瞪了记者。「你不会知道我承受了多少下流的目光吧。」



四月我曾经答应她采访一次,我因为想要吐露案件对我带来的悲伤,所以没多想什么就接受了她的采访。我努力强调祖母是个多么温柔的人,妹妹拥有如何光明的未来,并诉说这突然造访的不幸有多么不合理。



但报导的内容实在低俗到极点。



标题是──袭击美丽兄妹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