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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1 / 2)





  敲开门,任家的饭桌旁, 却不见任珂。他问过任奶奶才知道, 任珂发了烧,还在房间里睡着。

  “怎么忽然发烧了?”

  程等前一晚被老师留下补课,本想让任珂等他一起走, 却收到任珂要去给同学过生日的短信, 他回复信息叮嘱她注意安全,就没再多说。

  谁知就这一晚上没看到她, 人就病了。

  “不晓得哩。”

  任奶奶把包子塞进他手里,又给他盛了一碗热豆浆摆面前,“珂珂昨晚回来的晚, 直接就回了房间,我和老头子以为她是玩得累了,就没管她,谁知道今天一早叫她起床,才发现她是发烧了。”

  “那我去看看她。”

  说着,程等放下手里的包子,搓搓手快步走向任珂的房间。

  房间门没锁,门把手向下一按,就开了。

  程等走进去,任珂蜷在被子里,眯着眼睡着。

  眼睑微微有些红肿,像是哭过,小脸也红扑扑的,摸上去格外得烫。

  “阿珂?”

  程等碰碰她的脸颊,小声叫她。

  第一遍任珂没反应,他叫到第三遍,她才一点点睁开眼。

  水雾似的眸子,懵懵地看着他,咧嘴就笑,笑着笑着,眼泪豆子就掉下来。

  程等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去擦任珂的眼泪,结果越擦越多,他不知缘由,心里闷得发慌,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抬手去捂她的眼。

  程等至今都记得,那些泪珠掉进他手掌心的感觉。

  灼热,滚烫。

  烫得他的心,也跟着一下一下紧缩似的地疼。

  捂眼的方法意外有效,待任珂的呼吸重新变得均匀,程等收回手,就见任珂已再次睡去,只是脸上泪痕犹在,唇瓣哭得微干,透着一点粉。

  程等望了望门口,见没有人。

  这才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伸出舌尖,一点一点地舔过她的唇。

  末了,他用额头抵着任珂的额头,轻轻地叹。

  “阿珂,你到底怎么了?”

  话出口,却无人应答。

  事后,程等再问,任珂只说自己是发起烧来,睡得迷糊了。

  初时,程等便信了,渐渐不再提。

  直到任珂飞去美国那天,程等被母亲反锁在家里,以死相逼,求他放任珂走。

  程等这才知道,任珂那时的眼泪,全是因为他。

  一别经年,此事早已揭过不提。

  可是不提,并不代表,他忘了。

  细碎的光束中,程等抬起手,默然不语地看着自己温热的掌心。

  恍如那眼泪犹在,灼热着他的手心,也熨烫着他的心。

  “妈,”程等看着母亲,目光平和,一字一顿,“您一直以为,没有她在身边的时候,我无病无灾,过得很好。可是您知不知道,只有她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才活得像个人?”

  沐浴着阳光的角落里,刘慧怔楞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微微张着嘴,满脸错愕,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仿佛到此时,她才恍然明白,坐在她面前的,她的儿子程等,已经长大成人,再也不是小时候,她用哭闹威逼就能左右的孩子了。

  他长大了。

  从少年,变成了男人。

  男人看着她,母子相似的眉眼微微一笑,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在讲述陌生人的故事。

  “您生了我,所以您是我妈,这一点,毋庸置疑,无法更改。可是打从我记事起,您却从未养过我。最初我也恨过,恨您生而不养,又为何要生我?让我像个没妈的孩子一样,多余地苟活于世。”

  他依然微笑着,目光却渐渐抽离,“后来渐渐习惯,也就无所谓了。我记得小时候,您和我爸还没离婚前,你们总是很忙,忙着挣钱,忙着吵架,你们一连几天不回家,也从不会过问我死活。”

  “您知道吗?”他笑看着刘慧,“当我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是任珂把我领回家里,是任奶奶帮我补衣服,给我做饭吃。是任爷爷送我上下学,替你们帮我开家长会。没有你们的那些年,是任珂保护我,陪着我,帮我把那些说我没爸没妈的坏孩子打跑。”

  “妈,做人要有良心的。”程等直视着刘慧的眼,“您知道,我左耳听力小时候就不太好,其实任珂也知道。可是十六岁那年车祸后,您把我左耳失聪的责任全都栽给了任珂。她什么也没说,就认了。可事实呢?”

  程等抬手,扯了扯带着助听器的左耳,笑得嘲讽,“我这只耳朵是小时候在你和我爸打架时,就误伤过的。从那时候起,听力就一直在减退。后来的车祸,不过是雪上加霜而已。不是吗?”

  刘慧被问得哑口无言,程等扶了扶助听器,继续道:“您发现我喜欢任珂后,就跑来赶她走,说是她带坏我了。可是您真的不知道吗?是我从小就喜欢她啊!”

  从她第一次带我回家,给我做饭吃,从第一次拉着我的手,把我介绍给她的朋友,第一次把我护在身后,替我揍那些骂我坏话的孩子……我就喜欢她了。

  那个叫程等孤冷少年,从小就喜欢住在他家对面,那个名叫“任珂”的女孩子。

  程等忽地垂眸一笑,笑得自嘲无比,“这么多年,我只喜欢她。除了她,我连自己都讨厌。”

  十六岁的车祸,他明知自己左耳的损伤与任珂无关,却为了强留她在身边,默认母亲当年对任珂的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