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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判(1 / 2)





  “嗡——嗡——”

  手机的震动声还在继续,林牧洵却没上前,只是站在几步远点的地方,看着那手机,黑眸沉沉,眼底飞快地闪过许多情绪,又归于沉寂。

  电话打来在他预料中。

  但他又着实对接起电话,还要和那边人谈判这种事感到生理性的恶心。

  “您不接吗?”

  电话又响过几轮,李默上前想挂断电话,却被林牧洵拦住了。

  “......”林牧洵轻抿了下唇,随后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开口,“接,当然要接,你见过绑匪拒绝家属主动拿来的赎金吗?”

  李默长大了嘴,神情迷茫,“啊?”

  “不过,就是不知道,这赎金是不是假的,里边还藏着个刺刀,后面还跟着一群警|察就是了。”

  他自嘲一笑,示意李默将孙凌带出去,等他们俩离开,等房间重新归于平静后,他才叹息一声,上前接起电话。

  “喂。”

  “晚上好。”

  不绝于耳的嗡嗡声终于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沙哑苍老的男声,带着特别的质感,有点像名贵的大提琴,又像是那种在街上碰见时,会朝你弯腰行一个绅士礼,再亲切地问候一声“今天天气不错”的老绅士。

  可只有林牧洵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个恶魔。

  ——站在所有黑暗的背后,为了所谓的“道义”,冷眼看着那些事情的发生,甚至为其推波助澜,只为保全那所谓的道义。

  就像现在,明明马上就要说出那些令人作呕的话,可却仍要先装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态度,用最温和的声音,道出句“晚上好”来。

  “......”

  林牧洵敛下眼睫,下颚线紧绷着,压抑着那些即将爆发的情绪。

  半响后,他才勉强稳住声线,哑着声音反问了句,“晚上好?好什么?发生了这么多事,你还在那无条件的包容林牧黎,包容你所谓的孩子,你晚上睡觉时,都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

  电话那头顿了下,如名贵小提琴般的声音便骤然崩断了。

  他终于露出原本的面目,在电话里气急败坏地呵斥道: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读了十几年的书都教会你说话前要要叫爷爷吗?就教会你一开口就对着长辈大呼小叫吗?连点基本的礼数都不知道,我看你这书,也不必读了!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狗肚子?”

  林牧洵忽而笑了起来,失望累积到最后,连那点愤怒也消失了,只剩下悲凉和死寂。

  就这样吧。

  对这样一个人能说什么呢?

  说了那么多,那么多的愤怒和悲哀加在一起,都抵不上一个礼数,抵不上一个无关紧要的称呼。

  “您已经不是我爷爷了。”

  片刻后,他才止住笑,缓缓开口,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冷冰冰的,仿佛泛着层寒霜,“几分钟前,如果您能好好地对阿迟道声歉,不,我甚至都不渴求你道歉了,只要你对这事表露出哪怕一点的愧疚,我现在都会叫你一声爷爷,可是您呢?”

  “为了那所谓的礼数和道义,可以催生出一个恶魔,也可以动用权势来保护她,保护一个恶魔;您自己想想,凭着良心讲,干出这些事,您和您平时骂的那些社会败类有区别吗?您还有资格当一个爷爷,一个家族族长吗?”

  “你——”

  林牧洵没给他骂出下一句的机会,直接用比他更高的音量打断道:

  “从我小时候,您就一直把所谓的家族挂嘴上,总是说家族责任,荣耀大于一切。为了那荣誉,您可以对爸爸肆意打压,逼得爸爸离家出走,白手起家;为了那荣誉,您也可以将谢家,将阿迟视作您家族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甚至,为了这荣誉,为了家族形象,您也可以在这上面加上一层冠冕堂皇的‘道义’;您用这道义,将自己包装成一副道貌岸然的形象,同时,也将这道义用于掩藏所有您认为对您,对您那个所谓的家族不利的东西。”

  “在这种逻辑下,包庇林牧黎,是出于道义;用亲情逼迫爸爸妥协,不再过问林牧黎的事,也是出于道义;动用权势将林牧黎送出国,说是惩罚,实则保护,这,也是你所谓的道义。”

  “那现在呢?你来找我,是想要用你所谓的道义来要求我放人吗?还是用爷爷的身份?我看大概是后者,毕竟你刚刚一上来,就用礼数给了我个下马威,不过可惜啊,你那些招数用在我爸身上还行,用在我身上......您也不怕闪着了您的腰?”

  “......”

  电话那头渐渐没了声音,只剩下呼哧呼哧的喘|息声,气急败坏的,有点像一头快要发怒的公牛。

  林牧洵却没多少害怕的情绪,只是笑了几声,与方才的笑都截然不同的,难得愉悦的笑。

  ——这可能是他半个月来最开心的时刻,但绝对不是最后的。

  他会一点点的,将阿迟身上的痛苦都还回去,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很清楚,即使得到了林山海的支持,现在的他也不足以和林牧黎,以及她背后的林亦河对抗,或者说,无法用常规手段让他们得到制裁。

  所以,他得按捺住情绪,剑走偏锋,一步步的,让他们走向覆灭。

  而孙凌,就是这个再好不过的诱饵。

  ......

  耳边的呼哧声终于停了。

  林亦河像是终于平复好情绪,又或者是明白大家长的派头不会让他得到想要的,反而会适得其反,便索性又拿出那副绅士的派头,不疾不徐地威胁道:“可你不觉得强行扣下一个人是违法的么?年轻人容易冲动很正常,但你知道的,要是我大义灭亲的话......”

  后边的话他没说下去,只是意味深长地蹦出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不久前,你已经年满十八岁了,不是么?”

  “是啊,”林牧洵单手敲了敲桌面,眸光一闪,声线却没并什么变化,“这也就意味着,我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知道我在干什么,也知道你想干什么,所以......”

  “所以?”

  “来个正常点的谈判怎么样?我不把你当爷爷,你也别把我当成孙子。”

  一场纯粹的,只讲利益的谈判。

  “......你想谈什么?”

  林牧洵轻勾了下唇角,从椅背上倏然起身,看着手边的文件道:“很简单,我要见林牧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