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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畏惧死亡





  “取船取船!”段建国听钟灵这么一喊就有些相信了。

  “老张屋里有船,快去取来。”众人慌忙往白鹭洲上跑。只听背后幽幽一声语调冰冷,“迟了,都迟了......”

  茫茫江中间一只小船整个倾覆,船上人纷纷坠入江中,江面上点点黑影渐渐消失......

  “倩儿!”段母一声长啼,撕心裂肺。“船!快!拿船来!”

  钟灵望着白茫茫的江面,眼泪决堤而下。别人或许看不清,但她先天巅峰的修为看得一清二楚,船行至江中时,一直在绕着原地打转。

  起初她还没在意,以为是什么送亲的礼节,不是有送亲路上叁止步之说么。接着一整船人先是叁个小伙子坠入江中,再是整只船好似撞上了什么东西,整个忽然倾覆,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一船人十一条性命,淹没茫茫漓江。

  钟灵也上了救援船,行至江中之时,白雾已经退散开来,江面上静得毫无波澜。

  “香姨!倩儿姐!”钟灵大声呼唤,唯有江上飞鸟理她。

  段建国坐在船上面无表情,不做声也不能动弹。

  男方家也派了一只救援船来到江中,两只船一碰面,各自船上都静悄悄的。只有新郎跪在船头声嘶力竭地唤,“倩儿倩儿......”

  钟灵忽然想起了刘波二十年后淹死在漓江水库的事件。那也是一个冬日,水库中央白鹭洲上有户人家女儿出嫁,送亲的船行到江中央翻船了,一船八九个人无一生还。

  ......难道就是段建国家的女儿出嫁?......难道...二十年之后的事件提前了?钟灵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不!不可能!不可能提前了二十年,她的重生并没有影响到其他人其他事......还是说...二十年前也有相似的事件?

  “一定还有人活着!”钟灵忽然说,刘波在二十年后才会溺亡,不可能今日就会溺亡。

  “一定还有人活着!请相信我!”钟灵恳求地望向段建国,段建国闻言抬起头,双目无神。

  “我信你!”新郎睁开通红的双眼,“找人!继续找人!”他大声嘶吼。

  其实每个人都相信一定还会有人活着,钟灵只不过给了大家一个坚持下去的信念而已。

  乡里附近的人都来帮忙,几百号人在漓江水库找了一整天,只打捞上来四具尸体,飞凤、董婶妈还有个两个小伙子。剩下包括段倩在内的刘波、黄浩、香姨儿、安哥等六个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一整夜,陀山下面依旧有百十号人坚持不懈地搜寻打捞。灯火在江面上亮了一个通宵。

  距漓江水库翻船已经过去好几天,钟灵日日待在灵陀庙,不肯出门半步,就连山顶打坐也不愿去了。她怕一看到白鹭洲就会想起前几日的一切。

  那一个个在田里玩耍活生生的年轻人,那些给她挖荸荠哄她玩的小伙子们,一个个落入冰冷的漓江。还有能说会道的香姨儿,乘船时紧紧抱着她。温柔懂事的新娘子段倩结婚前天晚上还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还有嘴硬心软的董婶妈、刚成婚不久的飞凤......

  一张张脸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全都覆没在了茫茫冷雪之中。为什么人的生命这么脆弱,为什么她修了仙却依然救不了人,为什么她要眼睁睁看着美好的生命一个个被命运摧毁!

  如果能早些进入练气期是不是就不一样了?如果能御剑能飞,是不是就可以轻而易举地从江里救上这些人,是不是就能让他们继续美好快乐的生活。

  段倩才成婚啊,正是在结婚当天,向她的爱人向她的幸福前行的时候断送了性命!为什么要死在这一刻!死在黎明之前!死在人生刚起步的瞬间!

  小胖拱了拱钟灵的手臂,不知何时她已经满脸泪水。仿佛感受到小胖的安慰,她抱起了兔兽,蹭着它的毛发。“小胖,你说生死到底是件大事还是小事?”

  小胖安静地缩在她怀里不动弹,像在静静感受她的悲伤。

  “人竟能死得这样干脆,就是一瞬间的事。”钟灵自嘲地笑笑。“我活了两世,也死过一回,竟还是不能放下一个‘死’字。”

  “本以为死了一次后,再也不会遇上死亡,原来...是我想得太好,身体是个孩童还真以为自己就是个孩童了,竟然还痴心妄想会一直无忧无虑地修炼,呵呵。”钟灵笑得十分嘲讽。

  “我原来最怕的竟然是死亡啊。”她低下头,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内心,怯弱且畏死。

  傍晚时常衡风尘仆仆到家了,还带了一个令人绝顶失望的消息。刘波和香婶儿的尸体在下游河滩上找到了,俩个人泡的全身浮肿,不忍直视。

  刘波...死了......

  听到消息的钟灵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刘波都死了,那么二十年后的事件真的提前了?整只船真的一个人都没有生还......

  一连数日常衡叫她去山顶打坐她更不肯去了,成日窝在书房看佛经发呆,终有一日把一直无法静下心来看的佛经全都看完了。这时已经快到过年,钟灵也不再心心念念执着于翻船事件,愿意走出去看看了。

  时隔多日头一回走上陀山顶上。山顶飘着小雪,吹着冷风,白雾盖住了漓江,只露出远近几处高耸的山头。

  大石身上落满了白雪,钟灵头一次把大石身上的雪擦得干干净净。常衡问她这是做什么,她说,她总觉得大石很冷,坐在陀山之巅眼睁睁看了多少人间惨剧,心底一定会很冷,身上也会冷。

  灰蒙蒙的天空隐约透着些亮光,大树在风雪中簌簌起舞,叶片抖落点点冰霜。

  “师父,你救过多少人?”钟灵忽然问。

  常衡摇摇头,“多少人,我记不清了。但是救过多少修士我是记得的。”

  “年少还在方圆游历时与师尊一同救过一个上清宫的弟子,之后秘境历练时也救过一队仙门弟子,下了世俗界又救过几个散修。”

  “师父一定救过许多凡人吧,有陀山的,有外地的,或许还有遍天下的。可师父却只记得救过哪些修士,是不是因为凡人太弱小,救了就如同顺手摘花一般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