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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圆十里第87节(1 / 2)





  手术台上昏迷的人开始大量咳血,浓浓地红从呼吸罩边缘渗了出来,猩红一片。冉苒觉得自己可能会因为心跳过快,而当场猝死。

  她紧紧地捏着手术刀,飞快地吩咐助手医生进行抢救,可那些滚烫的血液却毫不停留的往外涌,伴随着监控仪器疯了似的蜂鸣,白色的床单上很快就泡在了血泊中。

  “冉医生。”过了一会儿,另一边的助手医生经过一番探查后,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转头叫了一声。

  “继续手术。”

  “人已经没了……”

  “胡说什么。”冉苒眼底迅速涌上一层水汽,“我是主刀医生,我说继续手术。”

  “冉苒!”突然,有人一把抓住她拿着手术刀继续工作的手腕,是白烨。他沉声说道,“你停下来,停下……”

  她任由白烨握着自己的手腕,牙关紧紧地咬合在一起,眼睛瞪得生疼。突然哐当一声,手术刀从她的手里滑落,砸在了地上,上头的血弄脏了裤子。她格外痛苦地抱着头蹲到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宣读死亡时间吧。”白烨轻轻地蹲在了她的身边,双手握住了她不断颤抖的手臂,缓缓说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慢地抬起头,看了眼挂在一旁的时钟,眼里的水汽又厚了一层。“死亡时间二零一六年,二零一六年七月三日二十三时,”冉苒有些哽咽的说不下去,她颤颤的咽了咽口水,“二十三时四十二分。”

  “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外面通知他们。”白烨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到。

  冉苒一把抓住他的裤脚,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我去。”

  手术室外的红灯灭了,冉苒从门里走了出来。

  正靠着墙等在外面的陆司丞看着她浑身是血,失魂落魄的走出来的样子,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了一下。

  “医生!医生,怎么样了?救活了吗?!”才出手术室,立刻有一个略有白发的妇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跑到冉苒的面前,死死地抓着她的胳膊。

  她是罗见的母亲,一出事,部队就立刻派人去把她接来了。

  因为陆司丞在直升机上和江泽汇报情况时说明了他昏迷前不断地在喊他妈。

  “有可能,有可能他这次就挺不过去了……”陆司丞看了眼已经陷入昏迷的罗见,抹了一把湿透的眼眶。

  说的江泽心口一疼。

  冉苒有些不敢看她那双充满了光亮的眼睛,甚至都不敢去碰妇人颤抖的双手。她拉下沾了血的口罩,“罗见……罗见中弹的位置……非常的靠近心脏。所以……在手术的过程中,因为肺叶受损过于严重,导致了血气胸,对不起……”

  听到她低缓沙哑的声音,妇人缓慢地睁大了眼睛,一颗眼泪控制不住的从发红的眼眶中顺着眼角的纹路滑了出来。

  她抓着冉苒的手先是突然使力掐进她的肉里,苍老的手背上狠狠地泛起青筋,而后又脱力般的松开。她不可置信的摇着头往后退了两步,自言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的……他不是穿着防弹衣吗!不是说穿了,穿了就不会死的吗!”

  妇人突然撞开站在手术室门口的冉苒,试图往里冲,被站在旁边的盛希和隆斐立刻拽着胳膊拦了下来。“我不信你说的!我要进去看看!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进去!让我进去!我要进去看看!!”

  汹涌而出的眼泪弄湿了妇人的脸,她发了疯似的想要挣脱开桎梏。

  最后她终于捂着痛到不行的胸口跌坐在地上,仿佛要将心头血哭出来一般,再也控制不住撕心裂肺的尖叫出声。“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啊……”

  很快,盖着白布的平车被推了出来,妇人将扶着自己的人用力地推开,红着眼扑过去掀开白布。已经整理好的男人还是那张沉稳的模样,只是没有了油彩的脸颊上,那道将近十二公分的伤口虽然被处理过,但仍旧骇人。

  妇人颤抖着双手抚上他空洞洞的胸口枪伤的位置,心如刀绞般,再一次崩溃,“你痛不痛啊儿子!怎么会这么深啊,你痛不痛啊!你告诉妈妈啊!你看看妈妈啊!妈妈在这里啊!你睁眼看看妈妈呀!你睁眼啊……啊……”

  她哭得痛不欲生,站在一旁的几个大男孩都没忍住,偷偷地转过头抹眼泪。冉苒心里也不好受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面前这个声嘶力竭的女人。

  活着已经够苦了,却还是总有这样那样的意外措手不及的扎在心脏上,按着你的脑袋,死活要你接受。

  冉苒站在原地,后背不断发凉,连带着放在身侧的双手也不住的颤抖。突然,有一只手从背后按住她不停微颤的肩膀,将瑟瑟发抖的她环进自己宽厚的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能把他救回来。

  ……

  在天台找到冉苒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陆司丞看着她背靠着墙盘腿坐在地上,身上还穿着浅绿色的工作服,头发乱糟糟的,单薄的肩膀也跟着一颤一颤的。他阔步走到她的身边,弯腰递上一包纸巾,听见她不停啜泣的声音,垂眼就看见她死死地咬着自己已经见血的嘴唇。

  “你还好吗?”

  冉苒点点头,可眼泪还是大颗大颗的顺着鼻尖滴在水泥地上,怎么擦也擦不完。

  “明天早上他就要火化了。”

  冉苒又点了点头,眼泪流到了鼻腔里,酸胀的难受。

  保密单位就是这样。活着的时候没有身份,没有姓名,只有代号和国旗。牺牲后也不能有墓碑,不能有隆重的葬礼。甚至为了保护烈士家属,还得捏造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死亡原因。

  明明,他是为国捐躯的烈士。

  “罗见才比我大三岁,当初是和我同一批进的雪狼,再一起进的a组的战友,也是我最好的观察手。我们在一起喝过酒,一起打过架,一起关过禁闭,也一起上过战场。”陆司丞低头给自己点了根烟,烟雾寥寥,模糊了大半张脸,“我们曾经说过,要同生共死,做一辈子的兄弟。”

  第120章 一出好戏8

  陆司丞望着远方辽阔的群山,浑身脏兮兮的还带着干涸的血迹。他一只手抱着头盔,嘴里叼了根烟,冒出青茬的下颌骨锋利地将垂垂落暮分割成凌厉的线条。

  “可穿上军装,我们的命就是国家的了。”

  闻言转过头,冉苒看见他笔直的站在迎风的地方,那双坚定地眼睛仿佛闪闪发光的玻璃弧罩,染上一层厚厚地橘光。

  她看了他很久,寂寥的风从远方吹来,仿佛都能看见他们被炮火照亮的孤独剪影,也能闻见子弹从他们身边擦过的浓浓硝烟味。

  “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他们,能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