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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井上晓海 二十五岁 夏(1 / 2)



「御盆节连假可能无法见面了。」



午休和大家一起吃便当的时候,棹传来了讯息。



棹和尚人的漫画从去年动画化开始爆红,各家杂志和电视台争相报导,连旁观者也看得出来他一定很忙。



「我不会打扰你工作,只是见个面也没办法吗?」



我打出这段讯息,又因为字面看起来过于沉重而删除了。我和棹之间心意的天秤,在不知不觉间开始往一侧倾斜,似乎再也没有恢复水平的一天。



我吃着小便当盒里满满昨天剩下的炖煮料理,这时社长突然走进休息室来,大家急忙作势起身。「没关系,你们坐。」社长从容地抬手制止。他走向我,有点不好意思地递来一张签名板。



「我儿子是青野老师的书迷,能不能请你跟他要个签名?时间看你们方便都可以。」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我和棹在交往,最近连客户也会跟我说「你男朋友真厉害」。我总是回以不置可否的笑容,我不知道自己能当「棹的女友」当到什么时候,虽然这种事我不会说出口。



「还有,趁着这个机会,你之前一直建议取消的生理期申报也决定废除了。」



我收下签名板,「咦」地抬起脸。



「那原本是职员的健康管理、算是福利的一环吧,但假如被画在漫画里就糟糕了,现在可是凡事动不动就会在网路炎上的时代啊,要小心点才行。」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棹是我男朋友,就天真地以为自己的公司会在漫画中登场这点令人惊叹。我苦恼着该如何应对一定年纪以上男人的自尊心,同时回想起棹也提起过类似的事。



──你可以把我的人生经历画进漫画里喔。



──我是个怪人,你来访问我一定会觉得很有趣。



以为自己并不平凡的普通人之多,令棹感到厌烦;同时,他也说很羡慕那些人居高不下的自我肯定感。我现在也有同感。



「不过事关女孩子的身体,我们这些男人也认为应该要好好爱惜。」



社长没有恶意,所以听了特别让人不舒服。女人的身体是属于那个女人自己的东西,不需要「我们这些男人」去爱惜。女人的身体不是公共财产。



──比起这些牛头不对马嘴的体恤,您不如赶紧修正职位和薪资上的男女差别待遇吧。



如果能这么说出口,该有多痛快啊。生理假的修正,只是公司终于通过了理所当然的要求而已,所以没有必要道谢,当我拿着签名板保持沉默时,社长露出差强人意的表情。



「女孩子也越来越了不起啦,嗯,这是好事。」



社长笑着离开,这一次我以职员的身分低下头,目送他出去。



在社长走出门外之后,女性职员纷纷为我鼓掌喝采。现状获得改善虽然值得高兴,但在我个人心里,觉得自己没出息的心情更胜一筹。



我们几年来不断申诉、希望公司改善的制度,因为棹的影响力而在一夕之间实现,结果不过是男人促使了男人行动而已。然而,我有资格对此感到空虚吗?原本想转职到更值得努力的公司,从力所能及之处先跨出一小步,但从那之后过了六年,我周遭的状况没有任何转变。我想追上棹,即使只是一点也好,但我们之间的差距,已经巨大到我不可能赶上。这不是属于我,而是属于棹的掌声。



「能用的资源无论是什么,当然都要好好利用呀。」



瞳子小姐斩钉截铁地说。



「既然做出了成果,你也该稍微赞美自己一下吧。」



「我完全没帮上忙。」



「拉拢了有力人士站在你这一边,也是一种实力呀。凡事总是跨出第一步最困难,至于手段干净与否就交给下个世代去努力吧?」



瞳子小姐穿着一身休闲的棉质连身裙刺着珠子,轻快地说道。对自己有自信的女人,是不是更能够坦然依靠男人呢?又或者,因为她们自己就有力量,所以不是依不依靠的问题,而是彼此互助的关系?



「瞳子小姐好好哦。」



「嗯?」



「能一个人活下去太厉害了,真羡慕你。」



「不过经济上能够自立,和能不能一个人活下去又是两回事了。」



瞳子小姐这么说着,越过她肩膀,能看见我爸爸在厨房处理鱼肉的身影。在家从来什么也不做的爸爸居然──现在,我已经不再感到惊讶了。



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因为看见他不再身为父亲,而是一名男性的模样感到受伤;但现在的我认为人是会改变的生物,这令人落寞,同时也带来希望。如今我也明白,不改变、或说不能改变,才是一种不幸。妈妈仍然没有在离婚协议书上盖章。



「之前那些『海岛猫屋』的耳环很受欢迎哦。」



「真的吗?」



「周末两天的时间,十件全部都卖完了。」



咦──骗人──我不禁发出年轻学生般的声音。「海岛猫屋」是今年新开的杂货咖啡厅,几年前开始,从都市圈搬来岛上发展的外地居民逐渐增加,岛上接连开起了咖啡厅、餐厅、杂货铺等等有气氛的小店。这些店家经由杂志或网路介绍,逐渐成为濑户内海观光旅游的热门景点。瞳子小姐扮演了我们和外地居民之间的桥梁,会从他们经营的店铺那里,为我介绍我也做得来的刺绣工作。



「他们说还想再委托你。」



「我想接,请一定要让我试试看。这次也是耳环吗?」



「是披肩和小提包。」



我紧紧握住放在大腿上的手,是大案子。



「设计交给你决定,希望是针对二十几岁客群的风格。先前你替他们做的那些耳环,听说购买的客人全都是从都市圈过来旅游的年轻女生。他们要我问问你,如果先委托各两件的话,下个月月底能不能交件。」



「可以。」我使劲点头,兴奋得心跳加速。



先前交件的是黑白耳环,使用类似马赛克瓷砖的提拉珠制作。卖给观光客的商品大多以岛波一带特产的柠檬和蜜柑为主题,不过我刻意避开了这些图案。报酬一件八百圆,十件八千圆,扣掉材料费和工钱就亏了,实在称不上是工作。这次我大胆放手去做的策略似乎奏效了。



「加油哦,说不定刺绣没多久就会变成你的正职呢。」



「不,这还是不太可能。」



澎湃的心潮迅速冷却下来。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想挑战看看;然而为了支持我和妈妈的生活,我不能辞职。



「以晓海你的实力,我认为可以当上刺绣家,赚到足够的收入呢。」



瞳子小姐露出惋惜的表情,不过没再追问。



我本来把刺绣当作兴趣,之所以不知不觉间练到可以接案的水准,一大原因是为了逃避无论做了几年永远只是助理的工作,以及前途渺茫的恋爱。我操纵著名为焦躁的线,以细针填满不安,耀眼的花草、雪花、夜空里的星星于是在布面上浮现,这是我的生活中唯一「美丽」的事物。



「认真工作是很好,但你什么时候要结婚?青野不打算负起责任吗?」



爸爸一边把晚餐的菜肴端上餐桌,一边问我。



「我们没有资格说这些,对吧?」



在我说话之前,瞳子小姐便抢先挡了下来。表面上劝诫爸爸,但她口中的「我们」却带有坚定不移的决心。无论幸与不幸都与这个人一同肩负的觉悟,这是我和棹所没有的东西。



今年,棹在东京买了房子。五月连假上东京的时候,他带我去看了那间位于新建公寓大厦、空间宽敞的三房两厅住宅,和先前在高圆寺那间一房一厅的旧屋简直是天壤之别。「这样房贷没问题吗?」当我担心地问,棹回答得轻描淡写。



──买了还能节税,反而比较省钱。



我没问棹的年收入究竟多少。问了他多半愿意回答,但最近我尽可能不涉入棹的私生活。这是为什么?我仍然没有直视背后的原因,却开始一点一点远离棹。



新房子每个角落都美观明亮,住起来应该很舒适才对,我却怀念起高圆寺那间老公寓,怀念那张过于狭小、我们只能紧紧相依的单人床。



连假期间,在棹和尚人主办的酒会上,他们介绍漫画助手给我认识。现在几乎都是数位作业,平常大家见面的机会不多,因此每个人都显得有点紧张,但还是高兴地说「能亲眼看到崇拜的老师们平常的工作空间,真是获益良多」。棹刚到东京的时候,也像他们一样吗?



棹被大家称为老师,我则是「老师的女朋友」。助手当中有个神情特别阴郁的女生,我一看就知道她多半跟棹上过床。和年收入一样,我什么也没过问,毕竟这样的女孩子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忘了什么时候,我在打扫卧室时发现了一个掉在床铺和墙壁之间的布质发圈。我试着用它绑了头发,然而棹一无所察,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心情好像很好哦。



棹没发现我已经发现了。



棹开始无论什么东西都买给我。衣服、包包、戒指,全都像走进便利商店买罐果汁一样随意。我跟不上他的花钱不眨眼,一个人在高级精品店里紧张兮兮。人生第一次,棹还带我去了名为俱乐部的地方,大家都盛装打扮,我为了今天才咬牙买下的短裙显得俗不可耐。



无论在居高临下俯瞰舞池的VIP包厢,还是第二间续摊的会员制酒吧,棹都结清了所有人的费用。我侧眼看着价格不菲的酒一瓶接着一瓶倒空,想起的却是我们两人一起喝过的那瓶不到千圆的威士忌的滋味,觉得这样的自己好悲惨。



──当时的威士忌还比较好喝。



这种话我说不出口。那是回忆的滋味,而回忆的价值因人而异。我和棹还坐在对等的天秤两端时或许还敢说,但天秤在不知不觉间倾斜失衡,再施加一点重量彷佛就要整座翻倒。明知如此,我心里一个角落却也希望它快点倾倒,好让我解脱。



结帐后,店员把收据拿来给棹,我瞥见上头十五万圆的金额,一时间头晕目眩。出来喝一次酒的消费,就比我一个月的收入还高。



──你为什么这么不高兴?



棹在回程的计程车上这么问。



──不要这样好不好,大家都在看你的脸色。



一阵沉默之后,我下定决心开了口。



──我觉得,你还是再思考一下花钱的方式比较好。



棹偏了偏头。即使加薪之后,我的实收也只有十四万圆,这种天天绞尽脑汁节省几十、几百圆的心情,现在的棹一定无法理解吧。想到这里,原先压抑的想法便满溢而出。



棹现在花钱的方式太异常了,为什么连同辈朋友的酒钱他都得一起支付?棹替自己的母亲也买了房子,阿姨和她的男朋友达也先生一起住在那里,兴高采烈地告诉我「棹真是孝顺,我的育儿方针果然没错」。



──无论她想要什么都直接买给她,这样不太好哦。



──我也有买给你啊。



我瞬间火气上涌。



──那不是我的重点。



──不然是什么?



──现在的棹太得意忘形了,看不见周遭,一点也不稳重。



话说到这里,棹开口跟计程车司机说,「请停车。」



他立刻下车,改搭了其他的计程车,车尾灯在我眼前远去。三更半夜的,他想去哪里?掉在地上的布质发圈掠过脑海,我请司机发车,靠上椅背。



──讲到母亲的事不太好哦,男人会生气的。



司机喃喃说,我脱力地回答,是啊。



想说的话明明说出口了,我却一点也不痛快,反而深陷于自我厌恶之中。我真的是为了棹好才这么说的吗?只是想阻止棹逐渐成为我不认识、也追赶不上的另一个世界的人吧?真傻,这明明已经不可能遏止了,现在的棹已经彻底成了在东京大有斩获、事业成功的人。



在我们交往八年的现在,棹身上随时都感觉得到其他女人的气息。



我第一次注意到他出轨,是在三年前御盆节连假,棹难得回到岛上的时候。当时棹带了化妆品给他母亲当伴手礼,我问他是找谁帮忙挑的。「佐都留。」棹回答得无比自然,太过自然了,以至于我一听就知道是谎话。棹什么时候成了这样流利地编造谎言的男人了?从那时开始,我便再也无法相信棹所说的话。



更让我受伤的是,棹听我说话的时候强忍着呵欠。我这才发现自己成了类似乡下老家一样的存在──随时都等在那里,偶尔回去放松一下,长久待在那里就嫌无趣了。



那时候,棹为什么要求婚?棹说完之后自己也感到困惑,而且被我拒绝后还松了一口气,这些我都看得出来。那时候我应该斥责他出轨的,却佯装没发现,含糊敷衍过去。我不敢责备棹,害怕我们会因此分手。



吵架是远距离恋爱的致命伤,尤其我面对棹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筹码,无法表现出任何强硬的态度或立场。结果,我的沉默助长了现在这种容忍其他女人存在的最糟状况,我觉得现在的自己像个共犯。



计程车开到公寓大厦楼下,我拿备用钥匙打开玄关大门的自动锁。宽敞的客厅里摆着大沙发,我怯生生地坐在边缘一角,这里不是我该待的地方。我就这么在沙发上睡着了,直到天快亮的时候,转动钥匙的声音把我唤醒。



──我回来了。到床上睡吧。



棹抚摸我的头发。欢迎回来,我把手臂环上棹的颈子。他牵着我的手进到寝室,我们两人把衣服一件件脱下来随手丢在地上,然后钻进被窝。我们没有做爱,只是手牵着手。说不定我还是被爱着的──裹在棹的体温里,一缕细小的希望冒出新芽,然而在将它牢牢握进掌心之前,我便坠入了梦乡。



从今天开始,进入了我们交往后第八次的御盆节连假。自从那次「可能无法见面」的联络之后,棹什么也没说,我也搁置不管。最近传讯息的频率也是每周一次,有时候两周一次,这段关系如果就这样自然消灭,我也乐得轻松。比起与棹分手,在没有出口的情况下自欺欺人地驯养着逐渐膨胀的不安更让我疲惫。



「你不去东京吗?」



我在庭院里除草时,妈妈这么问。



「他那边好像也很忙。」



「他从去年开始就非常活跃嘛。」



迟缓的语调,像夏天窒热的空气一样压上我的后背和肩膀。



「你们好好讨论过婚事吗?什么时候结婚之类的。」



我装作没听见,默默拔着杂草。



「你知道自己的处境吧?要是事到如今还跟青野分手──」



玄关的方向传来门铃声,我借机逃走。从庭院绕了半圈来到门口,我向站在玄关前的北原老师和小结说:「欢迎。」



「晓海。」



小结柔顺有光泽的黑发扎成一束马尾,站在她身边的北原老师向我点头致意。



「小结,你是不是长高了一点?」



「长了一公分,可是还是排在前面数来第三个。」



小结今年升上了国中二年级。她今晚要跟朋友去参加今治的烟火大会,所以和我约好要来借浴衣。她说她一个人不会穿,因此我也会一起帮她着装。



「晓海小时候,我们家也常去。父女一起去烟火大会,真不错。」



妈妈说着,端出冰麦茶请北原老师喝。



「没有,我负责看家。上了国中之后,孩子总是以朋友优先。」



「好不容易独力把女儿抚养长大,很寂寞哦。」



「就是这么回事。」



「老师,你不打算娶老婆吗?」



「我一个人生活起来比较自在。」



隔着拉门传来他们的对话。自从患上忧郁症,妈妈开始和亲戚、熟识的邻居都保持距离,和北原老师却相对比较有话聊。虽然以前都被老师看到过最丢脸的惨况了,事到如今好像没必要在乎这些,不过多半是因为北原老师是个态度淡然的人。妈妈和我都已经受够了饱含湿气的同情。



「爸爸,你看你看,锵锵──」



小结替自己配上音效,打开拉门,秀出一身浴衣打扮。原本担心白底淡红芙蓉的浴衣穿在她身上太成熟,不过五官秀丽的小结穿上去非常适合。



「怎么样?」



看见她提着袖兜转一圈的模样,北原老师眯细眼睛笑了。



「对了,晓海的发饰好像还留着。小结,跟我来吧。」



妈妈带着小结到隔壁房间,我替北原老师再添了一杯麦茶。桌上摆着小结烤的饼干,现在不再是半生不熟的了。



「不好意思,难得放假还来打扰你们。」



「不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小结穿起浴衣真的好合适哦。」



北原老师听了高兴地微笑,眼角挤出皱纹,表情显得特别温柔。



「她的母亲一定很漂亮吧。」



听我这么说,北原老师抬头望向空无一物的半空。



「是啊。不只是五官长相,连举手投足都很美。」



那是真正的美人了,我还没见过成年人这样毫不害臊地赞美自己的爱人。



「青野同学最近还好吗?」



「应该还好,虽然他好像非常忙碌。」



「我们高中的学生们也都很崇拜青野这位学长,你也很为这个男友自豪吧。」



「很难说,我和棹可能已经走不下去了。」



或许是因为北原老师一路看着我们到现在,话语很轻易地脱口而出。不可思议的是,话一说出口,我便确信那已经是既定的不远未来。



「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稍微想了想,摇头说「没有」。表面上什么也没发生,核心总是位在言辞无法抵达的深处。远距离恋爱七年大幅磨耗了我的心思,哪怕是棹开始常态性出轨,我们也没为此吵过半次架,这段关系像挂在枝头无人采摘的果实,正缓慢地走向腐败。



──直接把我甩掉不就好了。



不过我想,棹做不出这种事吧。棹过剩的温柔在那样的母子关系中滋长,在他必须忍耐、放弃太多事情的孩提时代扎根,像一种深情,同时也近似于必须割舍某些事物时于心不忍的软弱。



「我是这么可怜的女人吗?」



我是一直在乡下等着他的可怜女友,所以棹才不忍心跟我分手吗?听见我自暴自弃的问题,北原老师微微挑了挑眉。



「只要自己不觉得可怜,那其他人怎么想都无所谓吧。」



一如往常的平淡回应。北原老师多坚强啊,这么坚强的人一定不需要别人吧,和我正好相反。正因如此,北原老师的话听起来无比正确。



因为在棹身上寻求答案,我才会感到痛苦。



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选择权永远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我应该给出属于自己的答案,而不是向棹寻求。



这是非常需要勇气的事,所以我一直装作视而不见。



小结和朋友一起去看烟火了,我们于是邀请北原老师一起吃晚餐。只有我和母亲两个人的时候,总是清淡的菜色比较多,今天却久违地做了唐扬鸡块。



「每一道都好好吃。井上同学,你的烹饪手艺真不错。」



一反他瘦削体型给人的印象,北原老师吃了很多。大块鸡肉裹上满满片栗粉的盐渍柠檬口味炸鸡块、夏季蔬菜筑前煮、醋渍洋葱火腿,一盘接着一盘被清空。



「吃得真豪爽,不错不错。」



好久没有看见妈妈这么自然地谈天了,我也高兴起来。在我享受着和睦的用餐时光的时候,智慧型手机跳出一则讯息。是棹传来的。



「我回来了,人在今治。现在过去你家可以吗?」



咦,我下意识发出声音。



「怎么了?」



「棹传来的,说他人在今治,问现在能不能过来。」



「你们约好啦?」



「没有呀。」



「难得回来,就让他过来啊。」



「可是这么突然……」



「青野他不是忙得很吗,人家百忙之中都特地跑来了。」



「再怎么忙碌,也不代表他可以不尊重别人。」



在我和妈妈说话的同时,讯息又接着传来:



「还是你要过来?我在国际饭店。」



一股强烈的怒火涌上心头。所以他到底为什么事前根本没联络,却预设能见到我?工作忙碌无法见面的话确实没办法,但如果要来,至少该事先联络一下吧,这样不仅造成别人的困扰,也很任性。妈妈露出受不了的表情。



「你真是一点也不可爱,这时候顺从地说谢谢,男人明明会很开心的。」



火气冲上脑门。



「这样只会被瞧不起而已,所以爸爸才会──」



「我送你过去吧。」



北原老师介入对话。



「我本来就想着差不多该去今治采买了,所以只是顺便哦。」



「老师,我……」



「去准备吧。」



在略显强硬的敦促之下,我无可奈何地起身。换好衣服、走出玄关的时候,北原老师已经上了车。「不好意思了。」我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老师,刚才谢谢你。」



车子一开动,我立刻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