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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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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鸿基北上而来的王师一军越过州境,即将向琳宇进发。文州最近的天气一直风和日丽,但前天起,寒气再度来袭,天气变得异常寒冷。好不容易开始变得松软的土壤再次冻结,地面上飘着淡淡的雪花。



王师北上期间,朽栈等人正式归静之指挥。与此同时,他们放弃了岨康,撤退至安福。在离开岨康之前,包括矿工及往来的商人等,这些能逃跑的人,都会经过大道逃往承州。安福这里只留有部分土匪及战力强的部队,他们从函养山撤走人力,把大多数人都集中到西崔。州师依然毫无动静。虽然在白琅附近部署有一军,可他们仍然停留在该地。



“还有多久才开始行动?”



墨帜的主要成员都聚集在正堂里。墨帜内部的组织已自然而然确定下来。作为核心的是霜元指挥下的高卓势力,他们拥有最多兵力,与李斋所统率的琳宇势力并驾齐驱。组成高卓势力的有霜元麾下的部队和在文州离散的英章军、卧信军的残部组成的王师部队,脱离承州师的承州部队,以及聚集在高卓的侠客、叛民、高卓戒坛的人所组成的戒坛势力共四军。戒坛势力中很多人并不善战,可人数众多,再加上一些侠客及檀法寺中也有高手,因此这股势力也不容小觑。



另一方面,琳宇势力则有李斋麾下的部队,朽栈率领的土匪及一些善战的人,以建中为首的白帜、侠客及牙门观虽说在战力上有所不足,但他们对文州的局势却了若指掌,有地方优势。在战力上水平最为一致的是叛变过来的友尚军三旅。沿着大道偷偷聚集而来的力量已超过一万人之多。



“他们是知道岨康被弃而上岨康,还是知道朽栈他们在西崔集结,转而往嘉桥方向去?”



友尚看着地图说道,而霜元摇了摇头。



“不是嘉桥吧。虽然嘉桥和龙溪相连,但道路并不宽阔,不足以让王师行军,且山路上还有积雪。”



“或者亢汲?”



从亢汲出发,经丰泽、辙围,前往龙溪。



“我认为这更不可能。若要攻打西崔,除非从两个方向同时进攻,否则毫无意义。最好是从三个方向同时进攻。从辙围方向东进,一方面自琳宇北上,同时控制住嘉桥。既然已经做好调动州师的准备,那么可以视作州师肯定会镇压西边。从白琅出发,经辙围至龙溪。那王师肯定打算从琳宇上岨康。”



州师的一军已经驻扎在琳宇这里。若和王师会合,便是两军。若从东边来两军,再从白琅地区来一到两军的话,便可轻而易举地击溃墨帜。



“不过……”友尚道,“琳宇的州师是被派来支援我们的。要调动兵站,州师必须出动。毕竟一州的兵站是无法直接支援王师的。”



各州的兵站是为州师而设,王师无权向各州兵站下达任何命令。虽说只是形式上,但不经州师之手,就无法向王师补给物资——由于州师亦有可能与王师对立,理所当然便有了这项规定。况且王师也没有直属的兵站,向地方上调动兵力时,必须要得到该地州师的协助,当该州背弃国家时,他们则不得不一边营建兵站一边推进。



何况友尚将来还必须搜查函养山。州师派兵来时根本没想过要攻打土匪。因而州师派来的人员多为工兵,没有空行师。骑兵人数也极少,且没有带任何攻城武器。



“我当初没有收到土匪占据函养山之类的消息。来到琳宇后才第一次听说,因此我并没有做要除掉土匪的准备。”



鸿基的夏官长——即叔容,请求出动了州师。夏官不知函养山已被朽栈占领。这个国家总是如此。文州侯反常地辞去官职,非但没有叛变,反而变得一无是处。基于情报不全,叔容请求出动了州师。



“通过敦厚得到的情报来看,琳宇的州师还是处于叔容调动时的待命状态。虽然人数众多,但作为敌人来说不足为惧。”



“即便如此,那还是州师,万不可小觑。”



“那是自然。重要的是,州师并无攻击我们的意思。就算阿选有这个意思,州师也未必能领会。不然的话,安排在琳宇的州师配置会有所调整。若是如此,在白琅待命的军队就多半是个幌子。”



“只是作为威吓,实际上不会行动……?”



友尚颔首。



“看起来他们是从白琅和琳宇两个方向攻过来,可实际行动的估计只有王师。换言之,他们对墨帜一无所知,顶多以为这是群土匪及由残兵败将组成的反贼。要对付这伙乌合之众,只要稍加威吓,一军便绰绰有余。”



“若是要进行威吓,让州师进军到龙溪岂不更好?”



“那就相当于堵住了退路。王师的目的是函养山。若占据函养山的只是乌合之众,那敌人应该不会愿意与他们正面交锋。虽然他们清楚只要打起来就会赢,但却不见得能毫无伤亡,还不如从一个方向进攻,在其他方向给对方留一条退路,留出逃跑余地,如此便可一举两得。”



若王师从琳宇方向攻过来,出现伤亡后土匪就会考虑逃跑。然而州师就在白琅方向把守。若他们想逃,就得在白琅的州师出动攻击他们之前采取行动,否则就没退路了。



“王师从琳宇攻上山,与此同时,在白琅的州师则开始行动。土匪就算和他们交战也不会有胜算。要是土匪在州师越过辙围前不下山,就会无处可逃。若匆忙出逃,就能在州师到达辙围前逃往亢汲方向——如此一来,他们多半会因急于逃跑而早早放弃抵抗。如果一切顺利,王师便可兵不血刃地夺回函养山了。”



“原来如此……”



“接下来只要交由州师来清剿余党即可,王师则在函养山集结。”



“那我们将计就计,趁机逃跑。虽然会有清剿行动,但对余党的搜捕不会如以往那般残酷。王位就在阿选眼前,事到如今他不能进行惨无人道的讨伐,而且待他登基后便可按照律法讨伐土匪,因此没有必要急于求成。”



霜元说着看向友尚。



“我们的任务并非打赢这场仗,而是尽量避免战斗,保存兵力。只要我们能集结各地兵力,就能拿下文州城。”



友尚点了点头。



***



几天后,王师抵达琳宇。虽然在那里布置了兵力,但奇怪的是他们却按兵不动。州师则一如既往的毫无动静。



“他们在想什么……?”



“莫非还不知道朽栈他们放弃了岨康?”



“不可能。只要派出斥候,他们马上就能知晓。”



王师应该也知道岨康已经是个空城了。



“就这样他们还不行动……是否意味着他们不需要行动了?莫非他们真的只是打算对付土匪吗?土匪放弃了岨康,所以没有必要再去攻打他们了?”



“可他们并未放弃函养山。敌人的目的应该是函养山吧。”



“王师内部出了什么事……”



正说着,长天冲进了正院的堂屋。



“霜元大人,是青鸟!”



“从鸿基来的?”



“不清楚。”长天说着递过去一个黑色的竹筒,“是给李斋大人的。”



“给李斋——寄信来的是何人,为何寄给她?”



长天歪着头,面露不解。



“属下不知。此鸟为鸪摺,这并不常见。”



“鸪摺?”



基本上是贵人用的鸟。因数量稀少,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鸪摺以及黑竹筒——莫非这是……”



“玄管?”



霜元并未见过实物。



“李斋大人不在,因此交给霜元大人您。”



霜元颔首,拿过那根竹筒。



一根黑色的细竹筒,是从鸪摺的脚上取下来的。这就是传言中的玄管吗?



“也许应该向沐雨道长确认一下。不过,为何是给李斋呢?”



他从竹筒中取出一张卷得很细的纸。这张纸和军队里用的一样,薄得几近透明,上面写着格外方方正正的细小文字。收信人确实是李斋。而且上面还写着,阿选军中行动迅捷的一两空行师带着密令离开鸿基。看来目的地是马州。



“马州?为何?”



难道骁宗的行踪被暴露了?但阿选应该还不知道骁宗离开了函养山。



“只能是追捕主上……”



“不可能,但我们不能忽视。一两空行师的装备可是远在主上他们之上。一旦双方接触,主上绝无胜算。”



骁宗会被抢走,最糟糕的情况是被杀。



“要去救他们!”



虽然静之这么说,霜元却无法点头同意。阿选军近在咫尺。



“若我们现在行动,就会被追杀。”



而且以霜元等人的速度,根本追不上骁宗。



“可我们不能就这么不闻不问。总之,至少要通知他们追兵已经来了!”



“我们能准备多少骑兽?”



“就算是请葆叶夫人帮忙——眼下能立刻借来的恐怕也顶多只有十头。”



“十头不够。对方可是有一两二十五骑。要保护主上,至少得翻倍!”



“我们尽量凑齐能同行的数量,剩下的只能用马来凑数了。”



“骑马来不及了。没办法,你去召集些能手,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追赶主上。”



“这么多骑兽同时行动,会引人注意的,尤其是眼下。”



“是有些强人所难,可主上的平安无事更为重要。”



他们选了浩歌作为小队队长。他是霜元麾下的师帅,带着骑兽来到这里的。以拥有骑兽的骑兵为首,在葆叶的帮助下,勉强凑齐了十五骑。只要能追上,和骁宗、李斋随行的十骑加起来就能和空行师数量相当。



“若十五骑一齐行动,就算我们不想,也肯定会惹人注意。”



浩歌对部下如此说道。



“我们各自分出五骑,分别前往马州。主上正沿着大道朝马州进发,只要不偏离路线,就能追上他们。”



“问题在于琳宇的王师。”



在琳宇部署兵力的王师至今没有行动。不仅如此,已做好出击准备,在白琅近郊布阵的州师也依然毫无动静。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是在等什么吗?”



霜元没有回答静之的问题,只是露出一丝不解。



“莫非是——援军?从鸿基派来的?”



潜伏在鸿基附近的同伴并没有传来大军出动的消息。



“或许是承州。如此一来……”



霜元顿了下,轻咬嘴唇。阿选对这边兵力的判断有所改变,估计比他们当初预想得还要多。



“说不定他得知我们已归降。”友尚道,“还是要考虑飞往马州的这批空行师是去追捕主上的。主上已经逃出函养山,向西逃的事暴露了。——若是如此,那就是乌衡了。那厮到了鸿基。”



“怎会如此!”静之脸色沉了下来。霜元轻叹了一声。



“那么王师就不是来攻打函养山的。”



霜元说完,友尚猛地一点头。



“我明白了。那些人是来支援正赶往马州的空行师的!”



霜元颔首。



即便空行师追上骁宗并把他抓住,能直接把人带回鸿基吗?万一被他逃掉,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之所以派出速度快的空行师,就是为了追赶主上,是为了搜寻并抓捕他。但是,抓住主上后,要把他带回鸿基,光靠空行师是不够的。事实上,当年那么多人去追,也还是让李斋逃脱了。阿选不会忘了这一点。为了确保主上在马州被俘,只要借助马州师的力量即可,但他必须设法把主上从马州押送到鸿基。”



“所以王师就是为此而来的吗?”



“州师在白琅待命,王师则在琳宇等着。马州师将人护送至州界,文州师再从州界护送到琳宇,王师在琳宇接到人后撤退回瑞州。一旦州师开始有动静,就意味着主上被抓了。”



说着,霜元猛地抬起头。



“来人——去追浩歌。快!”



“怎么了?”



“是马州。不仅仅是空行师,马州师肯定也有动作!”



***



离开南墙后的第五日,李斋等人眼前出现了与马州接壤的陡峭山脉。他们沿着大道继续往上爬,最后一座山就是面前越过山脊的路。他们早早地在山脚投宿,第二天城门一开就出城。然后花一天的时间越过山顶,过了山顶后进入马州,下了深山后就会来到下一个城镇。接下来要花上数日穿过比文州那一侧还要陡峭的山区。穿过山区后便终于可以踏上通往江州的道路了。



“若不被其他人发现,用不了三天的时间……”



听到李斋的低语,酆都点点头。



“这一带很安静,估计行人不多。林子也很深,我们可以从树林里飞过去。”



要从树林中穿过去,连骑兽一半的能力都发挥不出来,但还是比让它们走要快得多,也不容易被人发现。李斋点了点头,出门后暂时顺着大路走了一段,确定周围没有人后便进入了树林。带头的泓宏时不时会飞到树冠上去查看方向。如此这般重复三次后,眼看着山顶就在前方,泓宏冲进了树林里。李斋感觉到了异常,急忙跑了过去。



“怎么了?”



“属下看到有人正从山脚往上爬。”



“骑马吗?”



“是骑兽。他们没有在空中飞,但恐怕是空行师,有一两左右。”



“怎么会……”李斋口中喃喃道。



“莫非……是来追杀我们的?”



“这不可能!”去思用惊慌失措的语气说道。



“他们不可能知道宗师在这里!”



“可是……”李斋说着望向骁宗。



骁宗颔首。



“若来的是空行师,应该就是来追杀我们的。”



李斋本想问为什么,可既然他们被追杀,答案就只有一个。或许在某处有人察觉到了骁宗或李斋等人的身份。追兵已追到这里,那就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我们翻过山顶吧!”酆都高声道,“到山顶另一侧就进了深山,那边山路曲折,山谷比较深且树影浓密,对我们十分有利。”



“走吧!”李斋催促道。



“快。小心别走散了。”



听到李斋的声音,泓宏再次驱使翚骏飞上了天。他紧贴巨树树干在空中上升,快飞到树顶时,他边飞边往身后看。树林中有一队人马在赶过来。果然是一两左右的规模。虽然距离并未缩短,但明显有追赶的迹象。



——那些人知道他们所处的方位吗?



确认动向后,泓宏轻轻皱起眉头。爬上山的这队人马周围有黑色的影子时隐时现。好几个影子仿佛追赶在这群人的左右。大概是野兽,不时地会有一头靠近人群,然后又远离他们。



——他们是否在被什么追赶?



正当他思忖时,只见一人骑着骑兽飞出队伍。他慌慌张张往下降,降落到赶过来的李斋身边。



“好像不太对劲。”



“不对劲?”



就在李斋想要反问时,身旁的草丛中发出了声响。泓宏猛然举起长枪朝向那边。一只兔子从草丛中蹦了出来。这只赤褐色、身上带有白色斑点的兔子在泓宏面前横穿而过,途中忽然发出一声高亢的叫声,仿佛被什么击中似的摔倒在地。是箭吗?泓宏瞬间冒出这个念头,当场一跃而起。就在他飞到树冠上时,只见林下一道黑影向他加速冲来。



——狗?



它看起来像一只黑犬,又大又凶猛。这只狗飞奔到兔子身边,然后不顾倒地的兔子,双脚蹬地,向李斋蹿了过来。狗的下巴就像被撕裂一般大大张开,仿佛它的脑袋已经变成了血盆大口。



——是妖魔。



电光石火之间,泓宏提着长枪向下扑来。与此同时,飞燕跳了回去。就在它伏低身子,发出威吓的吠叫时,一只看起来像是黑犬的妖魔猛冲过来。泓宏用长枪刺向它大张着口的脑袋。长枪从它的上颚直插而下,贯穿下颚,将妖魔钉在地上。泓宏立即拔出长枪,降落在地上。



“是饥饥吗?”



就在李斋说话之际,又有一个黑影一跃而出。它想要袭击飞燕,却被躲开,咬了个空后立刻转身就跑。饥饥在奔跑时踢飞了兔子的尸体——不,那只看着像是兔子的小兽,有着一张鸟喙。扁平的鸟喙、被蛇鳞覆盖的长尾巴,这并非兔子——而是犰狳。虽说是小妖,却能呼唤其它的妖魔。它胆子极小,见到人便立即尖叫着逃跑,追上去就会装死,但它的尖叫声会召集妖魔。它们都是些品性恶劣的小东西,会搜刮遭到妖魔攻击的尸体。



不把犰狳解决掉,它就会继续呼唤妖魔。



泓宏追着这只看上去像兔子的小妖,但它体型小巧,而且动作敏捷,长枪根本追不上。正当他后悔应该带弓箭过来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声。他回头一看,只见一头饥饥正咬住癸鲁的腿不放。



“快来人干掉犰狳!”



泓宏大吼一声,驱使翚骏疾驰。泓宏尚未来得及举起长枪,咬住癸鲁的饥饥已经跑掉了。癸鲁左腿膝盖以下不见了。他悄声无息地从骑兽身上滑落下来,鲜红的血液在空中飞洒。



翚骏在疾驰。饥饥张大了嘴,叼在嘴里癸鲁的腿掉落在地。“呜哇啊啊!”它做出攻击的姿势,发出如婴儿般的叫声,被泓宏一枪刺穿了嘴。泓宏挥枪甩开饥饥的尸体,向癸鲁奔去,但他还没来得及赶到,另一头饥饥猛扑过去。半坐起身的癸鲁被饥饥一口咬住肩头。狰狞的大嘴合上,癸鲁的肩膀,以及脖子到胸部的一侧都消失了。癸鲁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翻着白眼,身体向后倒去。仅剩的手臂被抛飞,鲜血喷洒在四周。



蹿过来袭击癸鲁的饥饥,还未被泓宏的长枪刺穿,就被砍成两截,摔落在地。李斋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面容因愤怒而扭曲。“癸鲁!”李斋的目光转向尸体。泓宏一边确认李斋位置,一边调转翚骏的方向。——犰狳在哪里?不把它杀死就会没完没了。



一个高亢的声音响起。他循声望去,只见妖魔发出如可爱小动物般的啼叫声,正被一头漆黑的驺虞撕咬着准备吞下去。骑在它身上的主人捕捉到泓宏的视线,对他点了点头,随后立刻朝另一个黑影跑去。



聚在一起的饥饥大约有八头。泓宏杀了其中三头,正与第四头僵持不下时,翚骏忽然改变了方向。一根标枪扎在他身后的位置上。他大吃一惊,发现远处骑在骑兽上的士兵们蜂拥而至。



——在如此远的距离之下。



***



这种距离下,标枪是不可能击中目标的。本来距离太远,威力不足之下投掷出来的标枪也应该无法直直地扎在地上。是从上空投掷的吗?泓宏暗忖,可头顶上空并未发现有骑兽的影子。这杆标枪毫无疑问是从他身后投过来的。



他在惊讶于对方的身手的同时,意识到他们被追上了。他们是在被饥饥绊住脚步时被追上的。泓宏当下驱使翚骏,跑到体型格外大的那只骑兽的旁边说道,“请您快逃。这里由末将等人来处理。”他对骁宗说完,又叫了声附近的李斋,“李斋大人也一起。请您保护他,就拜托您了!”



李斋只是犹豫了一瞬间,看了下四周,然后马上点了点头。



“去思、彤矢,你们先走一步!”



李斋叫了他们一声,自己则骑着飞燕来到骁宗身边。一边过去,一边还催促一脸苍白的去思以及背后坐着酆都的彤矢。骁宗停下了脚步。他恐怕是打算和李斋一起守住身后。他们砍倒扑过来的饥饥,躲过飞来的箭矢。还有一段距离,足够让他们躲开了。必须在距离缩短前逃跑,可弓箭实在是棘手。



李斋这么想着,看了看骁宗。骁宗仿佛明白了她的意图,对她点点头。就像是在催去思和彤矢快跑似的,他调转了罗睺的方向飞奔而去。



“是癸鲁吧……”



当骁宗和李斋并行时,他低声说道。



“是的,甚为遗憾。”



眼下这情况,他们甚至无法埋葬遗体。



——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



但是,他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保护骁宗。必须护着他离开戴国。



正想着,一个人影从一旁的树荫下纵身跳出。那人速度太快,李斋一时反应不及。反应过来的是飞燕。飞燕跃起,避开了这一击。骁宗向着砍空的那人挥出精湛无比的一剑,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竟能将将躲过。对手扭身闪过这一剑后,立即又冲着骁宗砍过来。显然他是冲着骁宗的手臂来的,却被罗睺一个大跳躲开了。李斋挥剑向他冲来,本以为抓住了他的肩膀,可她的剑却被对方的剑死死咬住,发出金属之间摩擦的尖锐声音。李斋的手臂发麻,立刻把剑往上挑,单手根本发不出力把他推回去。



——该死。



就在她恶狠狠地咒骂时,对方以惊人的速度刺了过来。李斋心想是躲不过了,可迎面逼近的剑却被从旁击落。冲着李斋而来的一剑自然很快,但骁宗把剑打落时的动作也极为迅速。李斋一边惊叹不已,一边向失去平衡的对手砍去。敌人身子向后仰,避开了这一剑,不想骁宗的剑已经在他躲避的方向等着他。敌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声,从骑兽身上滚落了下来。李斋以余光确认了这一点,然后让飞燕继续向前跑。



——刚刚来的是何人?



李斋直到现在才觉得身体好像在颤抖。若是骁宗不在——若非他们两人联手,或许就打不过那人了。



“没事吧?”



听到骁宗在一旁询问,李斋勉强回以一笑。



“托您的福。”



幸好周围似乎已经没有敌人和饥饥了。他们一个劲儿地在林中穿行,骑着骑兽飞奔,爬上了斜坡。穿过山脊后,周围都是下坡路了。他们已经越过了州界。李斋张望着树影婆娑的山坡,瞅见了朝前方逃跑的去思及彤矢等人的身影。



“要是饥饥没有出现就好了……”



那他们未必会被追上,更别说癸鲁就不会死了。她脑海里浮现出他们在高卓相遇时的情景。癸鲁在人山人海之中找到了飞燕,并把他们带去见霜元,在安福时也曾赶来相助。然而……



“这妖魔简直就像是要拦住我们的去路。”



李斋咬牙切齿道。他们真的如此不走运吗?碰巧撞见一只犰狳,然后被犰狳所召唤的饥饥袭击。在打倒饥饥的时候被敌人追上。而且,敌人的身手非同寻常。



“不知那些人是何来历?”



“我想是阿选的部下。”



“阿选的?”李斋一边骑着飞燕疾驰,边反问道,“他那里有这么多高手吗?”



李斋毫无印象。阿选军中也有一些武功高强之人,但她对强到那种地步的人并无头绪。



“乌衡……”



李斋喃喃自语道。这么说来,不是听说乌衡和他那一派的人实力都强得不同寻常吗?连骁宗都差点被打败了。



“不是乌衡。应该也不是他同伙,盔甲不同。”



是所谓的赭甲吗?据传是一伙穿着赤红盔甲的兵。



“赭甲也好,刚才那家伙也罢,如此高手居然都在阿选麾下。”



“我对此并无印象——果然还是被宾满附身了吗?”



“怎会如此?”李斋开口道。



宾满是一种妖魔,传说中会在古战场上大量涌现。据说它可以附在人身上来攻击他人。确实,若仔细想来,那令人不寒而栗的身手,以及记忆中并无印象的高手,都能得到解释。然而……



“末将听说宾满如饿狼般凶残,会随意杀人。事实上,那些人的确是十分残暴,可……”



他们身在军中,遵循军纪行事。妖魔附身,又如何能保持正常?



“这些宾满应该是被驯服了。”



“可是,那不就——那不就意味着是泰麒出手相助!”



“不会。”骁宗一口否定,“袭击我的那伙人也是这样。我不记得乌衡有那么强的实力,不如说他原本身手平平,却突然变得实力惊人、身怀绝技。我不清楚他具体用了什么方法,但恐怕阿选可以驱使妖魔。”



“这怎么可能?”



“这么想更为合理。阿选能够驱使妖魔,一切本就以此为前提。”



“若是这样……”骁宗说出令人难以理解的话。



“就意味着琅灿应该是投靠阿选了。”



“那是……?”



李斋刚想开口问那是什么意思,就出现了新的敌人。



2



泓宏气喘吁吁的,豆大的汗水从长枪上滑落。这一战极为消耗体力。



——为何会有如此厉害的高手?



面对追上来的王师,泓宏陷入极度的混乱之中。这些陌生的士兵,这些似曾相识的士兵,这些他本以为是一群乌合之众的士兵,却有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好身手。若是这样的高手,肯定会声名远播。然而泓宏面对攻击而来的敌人,却连一个对得上号的名字也想不起来。



——别慌,集中精力。



这些对手可不容他胡思乱想。他从刚才开始就预感自己无法战胜。终于要死了——他的脑海里盘踞着这个念头,一时汗如雨下,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停地颤抖着。他之所以能逃过一劫,是因为翚骏能保持冷静。翚骏并不在意敌人的本事,因此不会过度焦虑。



——是骑兽。



他意识到,骑手的身手出众,骑兽却并非如此。他奇迹般地躲过迎面袭来的犀利一击,佯作攻向对手的长枪却向着骑兽直刺而去。他向失去平衡的骑兽再次发起猛击,骑手果然被摔了下来,扭动着身子的坐骑踩踏在掉落的敌人身上。是借来的骑兽吗?它们对骑手毫无忠诚可言。



他刺穿一个站起身的敌人。狂暴的骑兽将敌人压倒在地。泓宏一边拔出长枪,一边驾御着翚骏飞奔。他余光瞥见同伴陷入了困境,赶在敌人砍中同伴之前就刺穿了敌人的骑兽。骑兽咆哮着跳开,夺下泓宏手中的长枪。他迅速拔出剑,冲向同伴。



“没事吧?”



“还好。”



“攻击骑兽!”



简短地交谈了几句话,泓宏再次驾御翚骏奔跑起来。正当他想要追赶那只受伤的骑兽,一头饥饥从旁跃出。他猛地伏倒在翚骏背上,让饥饥扑了过去。在泓宏头顶上咬了个空的饥饥落在他身边。泓宏摆好了姿势,以为它会转身再攻击他,但饥饥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就这么跑了。饥饥前方站着一个敌人,正打算拔出插在地上的长枪。饥饥跑过去之后,只剩下一具无头的身体。



——敌人也一样会遭到攻击吗?



泓宏微微一惊,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就认为是敌人在驱使饥饥。然而,驱使妖魔的方法是不存在的,即便是有,也只能如以诱饵引诱野狗那般来驱使它们。远处看见的一幕又浮现在他眼前。追着泓宏等人上坡的那一伙人,以及包围着他们的重重黑影。其中一只在接近这伙人后又被赶走。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饥饥是被犰狳呼唤而来。



那么,犰狳出现在此地是出于偶然吗?



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召集这么多饥饥?就算是附近碰巧有一群饥饥,这也未免太巧了吧?说不定那只犰狳才是受敌人驱使的。应该并非不可能——阿选就是利用了狸力之力而造成函养山塌方。



他正庆幸还好已把犰狳杀掉了,一个念头快速闪过,蓦地吓出一身冷汗。



——他们怎知没有其它犰狳?



环顾四周,他发现已经少了好几个同伴。虽然敌人人数也有所减少,但同伴少得更多。他必须尽量坚守此地,好让骁宗逃走。然而,若再出现新的妖魔,便难以再维持现状了。



他正想着,上空传来翅膀拍打的声音。他猛地抬头一看,就在这瞬间,一头饥饥从草丛中一跃而出。他想往后退,但业已太迟——不,准确来说,是动作太快了。泓宏想及时挥动长枪,可他手中只有一把剑。就在他的手回到原处前的一刹那,饥饥已扑了过来。



——翚骏,拜托你了。



骑兽能自行避开吗?正当他在内心祈求,一根长枪于电光石火之间从天而降,刺穿了饥饥。他抬头望去,只见天上一个小黑点——一个人影自天而降。“没事吧?”他听到一个声音在问。



是浩歌的声音。



浩歌落到地上,拔出长枪,不管三七二十一直奔过来。他不在乎他人眼光,也不顾同伴落在后面,只是一个劲儿地骑着坐骑飞驰而去。他们从西崔出发时有十五人,在听到如婴儿般奇怪的声音后来到这里时,浩歌周围仅剩下一半的人。



但他们还是赶上了。至少救了泓宏。



“主上呢?”



“让他先走了。”



浩歌点了点头。他们让骁宗先行逃走,自己留在这里拖住敌人吗?在敌人和妖魔混杂的战场上,遍地是残骸,鲜血四溅。



浩歌迅速确认了情况。泓宏对他说,“敌人身手非同一般,但骑兽却非如此。”



他明白了泓宏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



***



林中树影婆娑,暮色朦胧。



李斋一边赶着飞燕,一边四处张望。不知从哪里传来大批人所发出的声音。像是马匹微弱的嘶鸣声及刻意压低的声音。数量还不少。该庆幸前方的树木依旧枝繁叶茂吗?如此一来弓箭就派不上什么用场了。不过他们自己的行动也会受到限制。在灌木中奔跑会发出声音,索性飞到天上,可若对手众多,树冠的缝隙间毫无疑问会有弓箭瞄准他们。



彤矢带着酆都同骑一头骑兽,速度很慢。彤矢的骑兽自然是被人围住了。虽然看不清身影,但能察觉到有很多人跟在后头。无论是骑马还是徒步,都很难追上李斋等人,因此才会有这么多士兵散布在周围形成包围圈。



就算跑也拉不开距离。——应该让骁宗独自先跑吗?



还是说就李斋一人跟着他?但这样一来,就等于将去思和酆都置于敌人包围之中。她做不到——也不想这么做。



若有必要,就不得不这么做。李斋脑中有个冷静的声音如此说道。她应该保护的是骁宗。



——可是。



“别胡思乱想!”



前方忽地传来一个声音。李斋猛地一看,骁宗正回头看着她。



“泓宏马上就会追上来了。”



李斋不知骁宗是否真的如此相信。不过,骁宗用看似乐观的话语告诉她,抛弃去思和酆都他们是想都别想的。他们要相信泓宏会追上来,继续向前走。除此以外他们别无选择,也不会接受。



“请先走吧……”



酆都忽然出声道。他双手紧紧握住不知何时拔出的朴刀。



“小民等不会有事的。正如宗师所言,泓宏大人很快就会追上我们的。”



酆都努力以开朗的语调说道,可声音却在颤抖。



“小民等和去思就这么继续往前走,请二位尽量悄悄离开这里。”



李斋朝他看了一眼,彤矢和去思也都回头点了点头。



“请您——”



骁宗挥手打断了酆都的话。他蓦地看向身后的天空,只见依旧明亮的天空中,一道黑色的骑影如箭矢般从天而降。



——是泓宏,还是?



李斋一边想着一边摆开架势。黑影猛冲向她,李斋避之不及。这一次也是飞燕避开了。大概飞燕比骁宗更早发现有人在接近。比起因犹豫而心不在焉的李斋,它先行一步。黑影落到地上,随即纵身一跃,再次冲向李斋。他想从旁攻击李斋,但飞燕反倒飞了起来。



对方的斩击掠过飞燕的脚。与此同时,标枪接连刺出,扎在李斋想跳过去的地方。



“飞燕!”



它是察觉到这一点才逃的吗?可正因为如此,对方一刀砍中了飞燕。降落在骁宗身旁的脚步不见错乱,但还是渗出了一丝血腥味。飞燕转身后留在原地。对方察觉这一点后,再次砍向摆出防御姿势的李斋。好不容易把这一刀挡下,李斋又往旁边一跳。正当她跳了过去,几个人影纵身跃出。她想逃,却躲不开。枪尖擦过李斋的脸,与此同时,一旁的骁宗不见了身影。在驺虞一跃而起的地方,长枪从两边刺了过来。其中一边被骁宗一记横扫打落,李斋想要击落另一边的长枪,却失败了。破空而来的长枪势头极猛,刺穿了去思胯下骑兽的脚。



骑兽一个踉跄,去思从它背上被摔了下来。李斋立刻想冲过去,随后发现自己从骁宗前面横穿了过去。驺虞短促地咆哮了一声,换了个方向,而手持弩弓的士兵正等在那里。



李斋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



驺虞在空中扭转身子。一条长尾巴劈倒架着弩弓的士兵。被击中脸部的士兵向后倒去,另一个举着大刀的士兵从它身后跳出。骁宗接住这一刀,用力往上一挑。当骁宗对失去平衡的对手猛刺一剑时,留在原地的弩兵再次将箭射向骁宗。



弩箭的速度极快。赶不上了。



就在李斋倒吸一口凉气之际,一个身影跳进了骁宗及弩兵之间。



***



肉眼捕捉不到那一箭,只有破空的声音姗姗来迟。就在耳朵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巨大的冲击贯穿了那人的喉咙。他发出毫无意义的声音,不由自主抬起的手被一支箭射中。腰腿泄气般地失去力气,被骑兽从背上甩飞了出去。树影之间露出的天空在眼前旋转。



他飞过那片天空,追了过来。有人在喊抓人。他发现了敌人踪迹,试图消灭敌人,可是却失败了。当他追上去要把敌人除掉时,白色的头发映入他的眼帘。他认出那是骁宗。就在此时,他看到一把弩箭对准了骁宗。



“别杀他。”一个声音响起。



那个声音说,千万不能杀了他。



他的脑中只有那把声音在回响。浓浓乌云一直笼罩在脑海之中。明明是他自己在驾御骑兽,自己在挥舞武器,但总觉得这是他人之事。



唯有“不要杀他”的声音极为清晰。因而他飞身向箭射出的方向扑了过去。



归泉抓住了箭,滚下了山坡。地面每震动一次,他的嘴里就会溢满鲜血。



——没有杀他。没有让他死。



所以他想必会很高兴吧。



——谁会高兴?



归泉问自己。



某人的侧脸在重重暗云间一晃而过,被乌云吞噬后消失殆尽。



***



李斋僵住了。弩弓对准了骁宗,一个人影忽然出现,被箭矢击中后倒下了。



那道从骑兽背上跌落的人影,确实是穿着王师的铠甲。毫无疑问是方才攻击李斋的敌人。敌人中了箭吗?——他庇护了骁宗吗?



弩兵在一脸茫然的李斋面前被砍倒了。骁宗一击将手持大刀的士兵打倒,跑到李斋身边。



“李斋!”



听到那把强有力的声音,李斋回过神来。她急忙在山坡上寻找去思的身影。彤矢比她更早一步,驾御着骑兽奔向那边。酆都伸出手想拉起去思,身边的草丛中却跳出几个士兵。李斋注意到这些士兵都穿着州师的铠甲。是文州师吗?可他们应该已经过了州界了。



士兵们涌向彤矢,杀掉了他的骑兽。彤矢及酆都都被甩了出去。



骁宗立即赶往那边。李斋依然有些惊魂未定,也赶了过去。



“去思!”



***



去思站起身,被骑兽甩下来的冲击震得他全身疼痛。被抛出去的同时,他似乎也放开了手中的长棍。他迅速环视了一边四周,没有看见武器,便伸手摸了摸腰。他身上虽然带着剑,但并不会使剑。他因自己的无能而浑身颤抖。



——为何?



去思的脑海中自方才起便只有这个念头。是在他们越过州界往下走的时候,不,还在那之前,是在攀往州界的路上。



为何会追上他们?为何追兵会知道去思他们的所在之地?为何会出现妖魔?同伴被吞食,死相惨不忍睹。



为何会变成这样?



就在他笨手笨脚地拔出剑的时候,彤矢驱使着骑兽跑了过来。然后形势忽然一变,彤矢连同骑兽一起摔倒在地。好不容易握在手中的剑被倒下的骑兽弹飞,去思的手上已空空如也。然而敌人——手持武器的士兵还纷纷涌了上来。



去思磕磕绊绊地逃离现场。站起身的彤矢拉住他的手,把他往前面推。他已经分不清前后,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只见彤矢拔剑向敌人冲去,酆都则与他错身而过,从另一边跑来。



“酆都!”去思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酆都见到去思,仿佛松了口气般的举起手。一道身影从他旁边一跃而出,刺出来的剑与酆都的身体相互重合。



——酆都。



酆都的身体被弹开,随后倒了下去。在被敌人推倒在地之前,酆都两手撑地,就在那短短的瞬间,他抬头看了去思一眼,简短地说了些什么。他的嘴唇动了动,说的正是“走!”



“给你。”



有人抓住目瞪口呆的去思的肩膀,让他转过身来。来人是骁宗。



骁宗下了骑兽,正抓着去思的肩膀。当骁宗松开去思的肩膀时,把什么东西塞入他怀里。去思茫然地低头一看,是一把剑。



骁宗麻利地系上腰绳,把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地去思推到了罗睺背上。



“听着,死都不要松开缰绳。你要记住,被甩下去的那瞬间就会被罗睺吃掉。”



“不,小民……”



去思没法再说下去了。——不行,他做不到。关键是酆都怎样了?



去思和酆都本应前往东架的。



就在去思思绪停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时候,骁宗一拍骑兽的腰部,那兽一下子飞奔出去。去思只能一只手迅速抓住缰绳,另一只手则竭尽全力把剑往怀里塞去。这还不足以让去思放下心来,于是他伏低身子,嘴里死死咬住缰绳。



他不可能驾驭自如的。说到底,他不可能丢下骁宗逃跑。酆都不可能会死。这种事本不应该发生。



——会的。有人悄悄在去思耳边说道。



曾几何时,就在瑞云观发生过。



去思咬紧牙关。



火光冲天的伽蓝,道士们亦葬生火海,同归于尽。他带着老师好不容易逃上的山路,比骑兽现下疾驰的山坡还要黑。他们冲破重重险关,逃进村子里,一路上看到道士及百姓被杀害。老师离开了藏身之地,决意被阿选军处死。他最后一次回头的时候,眼神就如同倒下的酆都一般。



充斥着内心的想法难以启齿,甚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咬住缰绳,嘴里发出呜咽声。眼中溢出的水雾模糊了视线。他紧紧抓住缰绳,抱住怀中的剑。就在此时,罗睺跳了起来,扭动着身子。它发出低沉的咆哮声,显然发了怒,想要甩掉去思。



他拼命抓紧了缰绳。那野兽狂暴地在暮色中狂奔。



***



骁宗目送了一会儿离去的罗睺。



——如此便好。